蕭澤做事,向來不喜拖沓,一旦心中已有了決斷,便迅速執行。
當晚,他便擺駕去了何皇后的坤寧宮。
宮人奉上香茗后便被揮退。
蕭澤端著茶盞,用杯蓋輕輕撥弄著浮沫,狀似隨意地開口:
“今日劉應通獻上了一物,乃是元后的舊日絲帕,不知如何流落宮外,被他尋回。”
何皇后心中一驚,面上卻不動聲色,柔聲道:
“莊姐姐的絲帕?這……這可是大事。劉尚書能尋回,確是功勞一件,陛下該好好賞賜才是。”
她心下急轉,猜測著皇帝特意來說此事的用意。
蕭澤看了她一眼,繼續道:
“劉應通倒也識趣,不求金銀厚祿,只道其女劉玉蘭一直傾心翊兒,希望朕能成全,賜下一段姻緣。”
何皇后手中的茶盞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,溫熱的茶水險些濺出。
她強壓下瞬間涌起的驚怒,勉強笑道:
“這……劉尚書倒是愛女心切。只是,陛下,臣妾前些日子剛與曹家透過口風,曹家女的庚帖都已送去欽天監合八字了,這突然……”
“曹家那邊,朕已有考量。”
蕭澤打斷她,語氣平淡卻不容置疑,
“欽天監合八字的結果還未出,一切尚有變數。”
“劉家女溫婉賢淑,其父執掌吏部,于國于民皆是肱股之臣;曹家女也不錯,曹萬盛掌管戶部,亦是勞苦功高。都是尚書之女,門第相當。”
他頓了頓,放下茶盞,目光看向殿外沉沉的夜色,仿佛在自自語,又像是在對何皇后說:
“皇子婚配,不僅是家事,更是國事。需得平衡朝局,方能穩固江山。”
“朕看,曹家女配宸兒倒是正好。宸兒是長子,正妃之位空懸已久,曹家女端莊,堪為長媳。”
“如此,曹家配老大,劉家配老二,豈不兩全其美?”
何皇后聽得心頭劇震,如同被重錘擊中,手腳瞬間冰涼。
皇帝輕飄飄幾句話,就要將她為兒子精心謀劃的戶部助力生生拆開,轉而安給那個處處與她兒子作對的大皇子?
還要讓翊兒娶一個毫無感情基礎、其父劉應通又是個老滑頭的吏部尚書之女?
這簡直是剜她的心肝!
“陛下!”何皇后再也維持不住笑容,聲音帶上了急切和委屈,
“此舉萬萬不可啊!宸兒那個性子,冷硬孤拐,與曹家素無往來,甚至還有些許嫌隙,曹家女嫁過去,豈不是委屈了曹家小姐?”
“再者,翊兒與曹家女已經開始議親,宮中已有風聞,如今驟然更改,恐寒了忠臣之心啊!陛下!”
“朕意已決。”蕭澤語氣轉淡,帶著帝王的威嚴,目光掃過何皇后蒼白的臉,
“皇家婚姻,豈能盡如小兒女之意?關乎朝局平衡,朕自有考量。曹家是忠臣,更應體諒君心。”
“至于宸兒,他是朕的長子,曹家女嫁過去便是堂堂正正的大皇子正妃,有何委屈?皇后照辦便是。明日,朕便會下旨意去欽天監和宗人府。”
圣意已決,不可違逆。
何皇后指甲深深掐入手心,鉆心的疼痛讓她勉強保持著一絲理智。
她知道,此刻再爭辯下去,只會惹怒皇帝,于事無補。
她強壓下萬般不甘與驚怒,垂下眼瞼,掩去眸中的厲色,聲音變得低順:
“是……臣妾……遵旨。臣妾會……會妥善處理后續事宜。”
每一個字,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。
蕭澤似乎滿意了她的順從,又閑話了幾句,便起駕離開了坤寧宮。
皇帝一走,何皇后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,癱軟在鳳榻上,臉色煞白,胸口劇烈起伏。
殿內伺候的宮女太監嚇得跪倒一片,噤若寒蟬。
“好……好一個劉應通!好一個‘忠心為國’!”
何皇后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,鳳目中盡是冰冷的恨意和滔天的怒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