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上柳梢頭。
月華如水,靜靜流淌在皇宮的重重殿宇之上,給這森嚴的皇城披上了一層朦朧的銀紗。
大皇子蕭景宸在自己的宸翰殿內,負手來回踱步。
白日里在崇文館里發生的一幕幕,在他腦中盤旋。
——沈星沫那般輕易地接近了景昊,兩人竟相安無事,甚至……相處融洽。
他這個做兄長的,于情于理,都覺得該去表示一下。
蕭景宸對自己說,可不是自己矯情,而是因為每次見面,她總能三兩語就攪得他心緒不寧,要么氣得他肝疼,要么……讓他產生些不該有的、連自己都捉摸不透的古怪念頭。
那種失控感,讓習慣掌控一切的蕭景宸十分排斥。
來回走了十幾圈,他終于給自己找到了一個足夠冠冕堂皇的理由:
作為兄長,去謝謝沈星沫對三弟景昊的照顧。
對,就是這樣,純粹是禮節性的感謝,別無他意。
說服自己后,蕭景宸換上一身便于夜間行動的玄色暗紋常服。
依舊只帶了青楊,身形如魅,熟練地避開一隊隊巡邏的侍衛和暗哨,熟門熟路地摸黑來到了暖星閣外。
他幾乎是下意識地選擇了最“擅長”的方式——翻窗。
輕巧地撬開窗栓,落入室內,動作一氣呵成,無聲無息。
室內燈火通明,卻并非尋常閨閣的溫馨布置。
只見沈星沫并未休息,也未梳妝,而是伏在臨窗的一張寬大書案前,聚精會神地——畫符。
案桌上鋪陳著特制的黃紙、朱砂,旁邊還散落著幾支粗細不一的毛筆,以及一疊已經畫好、墨跡已干的符箓。
沈星沫執筆的手極穩,手腕懸空,筆下符文復雜而流暢,充滿了玄奧古樸之氣,與她平日那副散漫慵懶、仿佛對什么都提不起勁的模樣大相徑庭。
跳躍的燭火在她專注的側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,竟讓她看起來有幾分寶相莊嚴的神秘感。
蕭景宸落地后便愣在了原地,一時忘了出聲。
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沈星沫。
似乎察覺到有人進來,沈星沫頭也沒抬。
只是不痛不癢地、仿佛早知道會有人來似的打了聲招呼:“大殿下晚上好。”
語氣平淡得像是在問候一個天天見面的老熟人,連手里的筆都沒停一下。
沈星沫繼續行云流水般地畫完最后一筆,將一道結構繁復、靈光內蘊的符箓完成,才放下筆。
她拿起旁邊一塊細棉布巾擦了擦手,這才抬起頭看向他,眼神清亮:“有事?”
看著她這副淡然隨意,仿佛自己這位大皇子深夜翻窗而入是件再平常不過、甚至有點打擾到她的姿態,蕭景宸心里沒來由地一陣不爽。
他總覺得,沈星沫沒有以前那樣……“熱忱”了。
具體哪里不同,他說不上來,就是感覺她看自己的眼神,少了點之前那種難以喻的亮光和隱隱的急切。
這讓他莫名有些失落,甚至……有些被忽視的不快。
講真,這事,還真怪不得大師姐。
之前身受重傷,急需龍氣續命,而龍氣也確實難得,每次大皇子來了,大師姐總是難以抑制對“療傷圣藥”的本能渴望,表現得自然熱切。
但現在不一樣了,傷勢已無大礙,而且,時不時可以進入崇文館,雖然每日份的龍氣收集麻煩點,需要一點一點從空氣中收集,但一點不缺啊。自然也就沒必要對著蕭景宸一個人“熱情似火”了。
不爽歸不爽,該道的謝還是要道。
蕭景宸清了清嗓子,壓下那點別扭情緒,刻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淡又公事公辦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