聞玄罡眉頭一皺,心中不悅,定睛一看,卻認出這是常在皇帝寢宮外圍伺候、負責傳遞些雜物的一個小藥童。
實際上,則是玄門早年安插進宮、埋得極深的一枚棋子。
平日里極其謹慎低調,今日如此冒失……
“大膽奴才!”聞玄罡面上立刻罩上一層寒霜,拂塵一擺,厲聲呵斥,
“宮道之上,百官上朝之時,怎可如此莽撞行事!沖撞了哪位大人,你擔待得起嗎?!”
他聲音不高,卻自有一股威嚴。
那小藥童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,聲音帶著哭腔,連連磕頭:
“國師爺恕罪!國師爺饒命!奴才……奴才該死!是太醫院急著要一份藥材,奴才趕著去取,一時腳滑,沖撞了國師爺,奴才罪該萬死……”
他一邊說,一邊迅速起身,伸手做出要攙扶聞玄罡的樣子,趁機將嘴唇湊到聞玄罡耳邊,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、急速而顫抖的聲音稟報道:
“掌門大事不好!昨夜皇后覲見,諫陛下,陛下已動念,欲納沈二小姐入宮為妃,以阻和親!圣意幾乎已定!”
什么?!
聞玄罡只覺得耳邊“嗡”的一聲巨響,仿佛一道九天驚雷直直劈在他的天靈蓋上!
他身形幾不可查地劇烈一晃,臉上的血色如同潮水般瞬間褪得干干凈凈,一片慘白!
幸虧那小藥童看似攙扶,實則用力架住了他,才未讓他當場失態癱軟。
納……納妃?那個年近不惑、兒子都比星兒大了四五歲的皇帝,竟然要納剛剛及笄、如同朝露晨曦般的祖師奶奶進宮?!
這、這簡直荒謬!齷齪!
他千算萬算,算漏了皇帝本人竟會起這等心思!
對付慕容赤,他有的是辦法和理由。
可若是皇帝本人動了念頭,一道圣旨下來,那就是君命難違!
金口玉!屆時,就算他是國師,又能如何?
抗旨不尊嗎?那將是滔天大罪!
更讓他恐懼的是沈星沫的反應!
以他對這位祖師奶奶的了解,她看似溫順隨和,實則內里剛烈,極有主見。
那可是圣女娘娘本尊啊,豈會甘心入宮,與諸多女子爭寵,伺候一個年紀足以做她父親的男人?
若她不愿,以她那莫測的性子,會不會一怒之下,直接施展神通,一走了之?
或者更糟,直接與皇室、與朝廷對立?
那他玄門等待了數百年的振興希望,他好不容易尋回的、能帶領玄門重返輝煌的祖師奶奶,豈不是要頃刻間化為泡影,甚至可能引來更大的災禍?
恐慌如同數九寒天的冰水,瞬間澆透了他全身四肢百骸,讓他如墜冰窟!
他昨日還在沈星沫面前信誓旦旦,夸下海口,說一切有他,絕不會讓她受委屈……
這、這可如何是好?如何是好啊!
“混賬東西!還不快滾!留在這里礙眼嗎?!”
聞玄罡強壓著胸腔里翻騰欲嘔的感覺和幾乎要沖破喉嚨的驚呼,用盡全身力氣厲聲斥退那小藥童。
聲音卻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、無法抑制的顫抖。
小藥童如蒙大赦,匆匆磕了個頭,連滾爬爬地快步離去,瞬間消失在宮墻拐角。
聞玄罡獨自僵硬地站在原地,仿佛一尊瞬間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。
清晨略帶涼意的微風拂過他蒼白的面頰,他卻感覺不到絲毫涼爽,只覺得遍體生寒,冷汗早已浸濕了內里的衣衫。
之前的從容淡定、仙風道骨消失無蹤,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慌亂、恐懼和一種深深的無力感。
他下意識地死死攥緊了手中的玉拂塵,那上好的白玉柄幾乎要被他捏出裂痕,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。
不行!絕對不行!必須想辦法!
立刻!馬上!必須在圣旨下達之前阻止這一切!
_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