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登塔的時候,星輝塔禁制全面爆發,能量亂流肆虐。
看著她如斷線風箏般被狂暴的能量彈射而出,衣裙染血,身影無助,他想都未想,身體已先于意識而動。
將什么皇叔身份、什么男女大防、什么自身安危全都拋諸腦后,不顧一切地飛身去接。
將她那輕盈卻承載著巨大沖擊力的身軀牢牢護在懷中的那一刻,清晰地感受到她骨骼的纖細與生命的脆弱。
而她,即使在昏迷中,似乎也本能地尋找熱源,腦袋無意識地在他胸口蹭了蹭,像只尋求安全感的小貓,發出細微的嚶嚀。
若非因強接她而引動了塔內古老禁制的恐怖反噬,受了不輕的內傷,氣血翻騰,他竟有些……舍不得放開那片刻的溫暖與依賴。
他強忍著喉頭翻涌的血氣,憑借超凡的意志力,將她迅速安置邊上的草地上,便匆匆離去。
無人知曉,剛轉過墻角,他便壓抑不住,一口淤血噴涌而出,染紅了胸前的衣襟,臉色瞬間蒼白了幾分。
他卻只是隨意拭去嘴角血跡,眸光深沉地回頭望了一眼亂成一團的星輝塔。
那一夜,他帶著未曾痊愈的傷體,去了皇陵。
在莊皇后陵前,他摒退守衛,獨自靜立良久。
夜風拂過他墨色的衣袂,帶著陵園特有的肅穆與清冷。
“皇嫂,”他低聲自語,聲音在空曠的陵前顯得格外清晰,
“我應該一開始,就好好聽你的話的。”
他頓了頓,仿佛在審視自己的內心,“邊關驛報,北境或有異動,我需親自去巡查三月。走之前,我再去問問她,若她還是想要嫁景宸,那就……”
他艱難道:“那就嫁吧。”
從皇陵回來,鬼使神差地,他隱匿了氣息,去了她的暖星閣窗外。
卻意外聽到她說幾個皇子,“一個都不想嫁。”
那一刻,他沉寂多年、古井無波的心湖,竟像是被投入一顆滾燙的石子,漾開了圈圈難以平息的漣漪。
心情莫名地大好,連日來因傷勢和朝務帶來的沉郁都消散了不少。
以至于他會罕見地主動現身,與她做出那個看似一時興起的約定
——他需離京三月,托她照看他那三個不讓人省心、處境微妙的皇侄,待他歸來,許她一個愿望,只要不違道義,力所能及,皆可應允。
思緒紛飛間,如同荻花飄絮,掠過心頭。
蕭無極起身,取過一旁的紫銅狻猊香爐,動作優雅地拈起一小塊上好的沉水檀香。
隨著檀香的引燃,青煙裊裊,帶著寧神靜氣的淡雅香氣,徐徐上升,縈繞在兩人之間,為這幅靜謐的畫面增添了幾分禪意。
他看著那煙霧中少女沉靜如玉雕的側顏,越來越清晰地感覺到,沈星沫身上那種謎一樣的誘惑力,并非錯覺。
她就像一本看似封面簡單、卻內蘊乾坤、記載著失傳秘辛的古籍,初看只覺尋常,細讀之下方知奧妙無窮,讓人忍不住想要一頁頁深入翻閱,探究她所有的秘密,了解她全部的過往與心思。
而此刻沉入識海、全力引導體內靈氣修復經脈和內腑暗傷的沈星沫,在蕭無極身上那純正渾厚、至陽至剛的龍氣的無形滋養下,恢復得極快,遠超她自己的預期。
隨著那支檀香青煙的升起,她敏銳的神魂感知到了一縷極其微弱、卻堅持不懈、充滿了擔憂與虔誠的祈念之力。
跨越空間,遙遙傳來——是聞玄罡那老小孩。
他正不顧消耗、日以繼夜地以玄門秘法苦求,聲聲切切,如同最虔誠的信徒,祈求祖師奶奶平安,祈求她速速回歸,重振玄門。
她有些哭笑不得。
這老國師,對玄門傳承、對她這個“祖師奶奶”的執念,還真是深得可愛,又帶著點讓人無奈的固執。
念在他一片赤誠,一心為了玄門道統不滅的份上,便……遂了他的愿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