宸翰殿內,酒氣熏天。
昔日里總是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笑意的大皇子蕭景宸,此刻癱坐在地.
背靠著冰冷的殿柱,華貴的錦袍上沾滿了酒漬,頭發散亂,眼神迷離。
他手中還緊緊攥著一個空了的白玉酒壺,仿佛那是他最后的依靠。
腳邊,東倒西歪地躺著七八個酒壇。
青楊和宇文皓一左一右守在旁邊,眉頭緊鎖,卻相顧無。
青楊幾次想上前奪下蕭景宸手中的空壺,都被宇文皓用眼神制止了。
宇文皓輕輕搖頭,低聲道:
“讓他喝吧,醉一場,總比憋在心里強。”
青楊嘆了口氣,拳頭握緊又松開。
他看著自家殿下這般模樣,心里如同刀絞。
他知道殿下為何而醉。
國師聞玄罡的沉默觀望,鎮國公莊霆武的步步緊逼,南理國使團帶來的和親壓力,沈星沫的果斷拒婚,慕容仙的強勢出現……
這一樁樁,一件件,都像無形的巨石,壓得這位看似風光無限的大皇子喘不過氣來。
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,為國,為家,為己。
國師要的是玄門道家的只娶一妻的規矩,是他的外孫女的未來;鎮國公要的是軍方利益和邊境安寧;南理國要的是聯盟和保障;
沈星沫要的是純粹和自由,慕容仙要的是一個能配得上她野心的合作伙伴……
盤算下來,貌似誰都沒有錯。
可所有的“沒錯”交織在一起,卻唯獨苦了被推至風口浪尖的蕭景宸。
他必須做出選擇,而這個選擇,無論指向何方,都注定要舍棄一些極為重要的東西。
所謂的“天家富貴”,背后竟是這般身不由己的艱難。
“呵呵……哈哈哈……”
蕭景宸突然低笑起來,笑聲沙啞,帶著濃重的醉意和苦澀,
“青楊,皓子,你們說……我是不是很沒用?連自己的婚事……都做不了主……”
宇文皓蹲下身,試圖安撫:
“殿下,世事豈能盡如人意?您已經做得很好了。”
“很好?”
蕭景宸猛地抬起頭,通紅的眼睛瞪著宇文皓,
“哪里好?是裝紈绔裝得好?還是被皇叔訓斥得好?亦或是……連一個女子的心都留不住,做得好?”
他指的是沈星沫,那個他或許曾有過一絲不同期待的女子,卻在他尚未理清自己心意時,就已云淡風輕地抽身而去。
青楊忍不住插嘴:
“殿下,沈二小姐她……她本就不是尋常閨秀,她志不在此……”
“志不在此……”
蕭景宸重復著這四個字,又是一陣狂笑,笑到最后,聲音漸低,變成了含糊的嗚咽,
“是啊,她志不在此……慕容仙志在千里……只有我……我志在何處?”
“我連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……都快要不知道了……”
他舉起空壺,還想再倒,卻發現早已滴酒不剩,煩躁地將酒壺狠狠擲在地上,發出清脆的碎裂聲。
“酒!拿酒來!”
宇文皓對青楊使了個眼色,青楊無奈,只得又去取了一壇酒,卻沒有直接遞給蕭景宸,而是先倒了一碗遞過去。
蕭景宸搶過碗,仰頭一飲而盡,辛辣的液體灼燒著他的喉嚨和胃,卻似乎能暫時麻痹那顆紛亂的心。
他喃喃道:“我……配不上她的灑脫,也……也未必扛得起慕容仙想要的江山……”
夜色漸深,宸翰殿的燈火搖曳,映照著三個年輕人沉重的身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