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老爺從下人們那里得知大司寇裴云瀲也在,而且過來的路上,琉箏與他們同行,腦子里便開始暢想有的沒的。
女子入朝為官,瞧著是風光了,但背后未必沒有人指指點點。
前兩日他就曾聽有人在他背后說,說他阮家的男子一個個都不成器,只能推一個女子上位。
他既覺得對方是嫉妒才那么說,同時心里又很窩火。
他們家男丁,的確沒有一個是有功名的。
除了阮鳴箏,考取了一個舉人。
可偏偏阮鳴箏腦子犯糊涂,跟個丫鬟私奔了。
所以他心里忍不住想,若是大司寇娶了琉箏,那豈不是可以扶持他家男兒了?
他兒子有機會被大司寇扶持做高官,女兒也高嫁,這豈不是兩全其美?
大老爺越是這么想,心里就越是難以寧靜。
終于他坐不住了,叫了琉箏。
“杳杳,你隨我出來一下。”
琉箏已經進入冥想階段。
聽經讓她內心充沛。
突然被打斷冥想,她眉心微蹙,但還是起身跟著大老爺走出了大雄寶殿。
寶殿下有六十六級臺階。
每一級臺階上都刻著蓮花圖樣。
琉箏跟隨大老爺一級一級臺階走下去。
走了一半,大老爺才開口:“聽人說,你是同大司寇一輛馬車來的?”
琉箏這會兒才知道他要說什么,眼底略過一抹嘲弄,面上仍是很乖順的模樣。
“爹聽誰說的?”
“你不用管,回答我便是。”
琉箏便道:“是誤會。路上我遇到了裴大人和他母親,他們的馬車壞了……”
她說明,兩人只是偶遇,而且并未坐一輛馬車。
裴云瀲坐的寶琴和玉柳原本坐的驢車。
聽到這,大老爺的臉色立即就如同烏云黑沉了下來。
“你怎能讓大司寇坐驢車?!”
琉箏道:“男女有別,且驢車也布置得很干凈,不會辱沒了裴大人。裴夫人還邀請祖母改日去吃茶,不會因為這點小事生氣的。”
大老爺看著琉箏美麗的臉,唉聲嘆氣。
“你怎么就不開竅呢?!”
但凡坐一輛馬車,日后就有說頭了。
如若裴家不肯娶,也可以將今日之事散播出去,叫裴家不娶也得娶她。
偏偏這丫頭蠢笨!
琉箏露出迷茫的表情。
“爹,您這是什么意思?”
大老爺張了張嘴,不好說得太直白。
他斟酌了下字句才說:“那位大司寇,長得玉樹臨風,性子也是出了名的和順。你對他,可有什么想法嗎?”
斟酌再多,說的話還是很直白。
索性直說:“我覺得他是很好的女婿人選,你認為如何?女子的一生就該相夫教子,做官能做到多高?你若是個男子,陛下可不止給你封個三品將軍。日后,你也很難再晉升,反而會被人戳脊梁骨。”
琉箏道:“爹,大司寇對我無意,您別費心思了。”
“你為何這么說?”
“感覺。”
“感覺?”
“嗯,我感覺他很怕我。”
這倒不是假話。
她莫名覺得那位大司寇很怕她,也很怕跟她單獨相處。
當時明明也不算是單獨相處,江嬤嬤、玉柳、潘鴻他們都跟著。
可那大司寇愣是把腰桿挺得筆直,全程不見半點放松。
而且與她對視時,會很快別開視線,不與她平視。
大老爺連連嘆氣。
“那還不是因為你自己?你若像個女子一些,別那么驍勇,男子們怎會怕你?”
都是因為琉箏一介女流卻成了將軍,大司寇才會怕她!
琉箏反問:“爹爹這話,是怪我當初不該替兄長從軍嗎?還是怪我不該在邊關建功立業,應該一直當個平平無奇的小卒?”
大老爺隆起眉,神情很不悅。
“我豈是這個意思?”
“那爹是什么意思呢?女兒愚笨,還請父親明示。”
“你——”大老爺瞪著琉箏,想罵她,又咽了回去。
琉箏就像是一團棉花,他的拳頭打得再重似乎都沒有用。
可偏偏她表情那么乖順。
大老爺深吸了一口氣,壓下怒火說:“你覺得他怕你,恐怕是你的錯覺。你爹我比你多吃那么多年的飯,看人眼光更準確些,你帶我去見他,爹幫你看看。”
琉箏道:“大司寇和裴夫人是來還愿的,還了愿他們應該就回去了。現在這個時辰,應當已經不在了。”
“還在的,我叫下人去看了,他們還在方丈那里。”
“……”
“愣著做什么?走吧!爹做這些,都是為你好,你可不要不識好歹。”
“女兒不敢。只是爹要過去,總得先想個由頭。憑空過去見,恐怕人家覺得我們不懷好意。”
“這簡單,就問問他們的馬車修好了沒有,若是沒修好,咱們家勻出一輛借給他們。”
琉箏在心里冷笑。
這種時候,大老爺的腦子轉得倒是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