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渙散的意識被強行拉扯回來,身體的知覺在一點點復蘇。
不……
不要……
華玉安在心里發出無聲的尖叫。
她能感覺到,自己正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,從那片寧靜安詳的黑暗中,硬生生地拖拽回這個充滿痛苦與絕望的人間。
她像一個溺水者,馬上就要得到解脫,卻被人強行按著頭,重新灌滿了空氣,被迫繼續掙扎。
為什么?!
為什么不讓她死?!
這份被強加的生命,不是救贖,是更殘忍的酷刑!
她用盡全力,想要抗拒那股暖流,想要掙開身后那個溫暖的懷抱。
可她太虛弱了,所有的反抗都如同蚍蜉撼樹。
她只能眼睜睜地感受著自己的身體,背叛自己的意愿,一點點地暖和起來,心跳一點點地變得有力。
“噗——”
晏少卿猛地噴出一口鮮血,臉色瞬間慘白如紙。
強行催化雪靈芝,終究還是讓他遭到了反噬。
但他只是抹了把嘴角的血跡,眼神卻愈發堅定,將最后一絲內力也盡數渡了過去。
終于,那股灼熱的暖流在她體內運行了一個周天,徹底化開了。
華玉安猛地嗆咳一聲,原本蒼白如紙的臉上,竟奇跡般地回了一絲血色。
她長長地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。
那是久違的、順暢的呼吸。
她……活過來了。
晏少卿緩緩收回手,身體晃了晃,幾乎站立不穩。
他看著懷中終于有了生氣的女子,眼中翻涌的情緒還未散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劫后余生的慶幸。
然而,華玉安緩緩地、緩緩地抬起了頭。
她睜開了眼睛,那雙曾盛滿星辰與愛戀的眸子,此刻卻是一片空洞的死寂。
她看著他,看著這個將她從死亡邊緣拉回來的男人。
沒有感激,沒有動容,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。
良久,她干裂的嘴唇輕輕翕動,吐出的字句,比殿外的風雪還要冰冷,還要傷人。
“晏少卿……”
她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。
“誰準你……救我的?”
那一句“誰準你……救我的?”,如同一把淬了冰的利刃,輕飄飄地出口,卻精準無誤地捅進了晏少卿的心口。
他高大的身軀猛地一晃,剛剛因反噬而涌上喉頭的腥甜再也壓抑不住,又是一口血沿著慘白的唇角溢出。
他看著懷中女子那雙空洞得宛如深淵的眼眸,里面沒有一絲生機,只有對“生”的厭棄與憎恨。
這一刻,他才真正明白,他冒著風雪、九死一生尋來的,不是靈藥,而是她不屑一顧的枷鎖。
他拼上性命渡過去的,不是生機,而是她避之不及的酷刑。
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,痛得幾乎讓他窒息。
但他沒有時間去體會這份痛楚。
因為他知道,雪靈芝的藥力只是暫時吊住了她的命,若不以精純內力將其完全化開,引導其修復破損的五臟六腑,她會在一個時辰內,以更痛苦的方式死去。
他救了她,就必須救到底。
哪怕她恨他。
“我……”晏少卿的聲音沙啞得厲害,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碎裂的肺腑中擠出來的,“不準你死。”
這四個字,不是商量,不是懇求,而是一種近乎蠻橫的宣告。
他甚至沒有給她任何回應的機會。
在華玉安震驚而冰冷的注視下,晏少卿做出了一個讓任何世家貴公子都絕不會做的舉動。
他竟不假思索,將那株足以讓整個太醫院都為之瘋狂的雪靈芝,整株納入口中!
用盡最后一絲力氣,將其緩緩嚼碎。
那至寒的靈氣瞬間在他口腔中炸開,冰得他牙關都在打顫,舌苔早已麻木。他卻毫不在意,只是微微低下頭,湊近了她。
“你……!”華玉安瞳孔驟縮,終于明白了他想做什么。
瘋子!他是個瘋子!
她想要掙扎,想要偏過頭去,可她剛剛恢復一絲知覺的身體軟得像一灘爛泥,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。
晏少卿一手強硬地扣住她的后頸,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頜,不容抗拒地撬開了她緊閉的牙關。
隨即,他俯下身,將那混合著他口中津液與鮮血的雪靈芝碎末,一點一點地渡了進去。
屈辱!
這是比取她心頭血、比燕城當眾羞辱更甚的屈辱!
華玉安的眼角,終于滑下了這漫長一夜里的第一滴淚。
不是因為感動,不是因為得救,而是因為極致的憤怒與無力。
她像一個被強行灌藥的牲畜,毫無尊嚴,連選擇死亡的權利都被剝奪。
冰涼的藥流滑入喉間,帶著一絲鐵銹般的血腥味。
她想吐,卻被他死死按著,只能任由那股生命之源,霸道地侵入她一心求死的身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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