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臉上,好像有雪,還有……血?
他的眼神,為什么那么……嚇人?
是在……可憐她嗎?
也是,她這副樣子,連自己都覺得可憐。
“撐住。”
他抱著她,轉身,大步向殿外走去,將身后那片狼藉與瘋癲,毫不留戀地拋下。
“備馬車!將所有最好的金瘡藥、續命參……全都用上!”
“回金陵!立刻!”
他一邊說著,一邊迅速解下自己身上那件還帶著體溫的、厚實的玄色大氅,小心翼翼地,卻又動作極快地裹在了華玉安冰冷的身體上。
他的聲音,在風雪中斬釘截鐵。
懷中的人沒有給他任何回應。
冰冷的雪花,落在他的發間,落在他的眉梢,也落在了華玉安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上,很快便融化成水,像是……一滴永遠也流不盡的眼淚。
而華玉安混沌的腦中,閃過最后一個念頭。
為什么……要救我呢?
就算我每次都爭贏了,但是到頭來好像還是什么都沒有改變……
就讓我……死了不好嗎……實在太累了……
這個念頭還未轉完,無邊的黑暗終于徹底吞噬了她最后一絲意識。
她徹底的,沉了下去。
馬車在官道上瘋狂疾馳,車輪碾過積雪,發出令人牙酸的“咯吱”聲,仿佛正碾在人的心臟上。
車廂內,死寂的可怕。
晏少卿緊緊地抱著懷中的華玉安,那件玄色大氅早已被她胸口涌出的鮮血浸透,變得黏膩而沉重。
他能清晰地感覺到,她身體的溫度正在一點一點地流失,生命的氣息,也如風中殘燭,搖曳著,隨時都會熄滅。
太醫的話,像一道魔咒,在他腦海中反復回響——“回天乏術”。
不。
他晏少卿,從不信命,更不信什么回天乏術!
他那雙深邃的眸子死死地盯著她蒼白如雪的臉,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,如同藤蔓般緊緊纏繞住他的心臟,幾乎要讓他窒息。
他不能讓她就這么死了。
絕不!
電光石火間,一個瘋狂的念頭涌上心頭。
他毫不猶豫地騰出一只手,伸入自己冰冷的懷中,摸索著取出了一個溫潤的、通體潔白的羊脂玉瓶。
瓶身小巧精致,上面沒有任何紋飾,卻透著一股古樸而神秘的氣息。
這是晏家世代相傳的至寶——“還魂丹”。
此丹有逆天改命之效,能吊住將死之人最后一口氣,與閻王搶命。
但它的藥引,卻苛刻到近乎殘忍——需服藥者自身精血為引,強行激發潛能,代價,是折損整整十年陽壽。
十年陽壽。
對于任何人而,這都是一個沉重到無法估量的代價。
可晏少卿看著懷中氣息已然微不可聞的少女,那雙向來清冷淡漠的眸子里,沒有半分猶豫。
一絲一毫都沒有。
他猛地抬起自己的手,看也未看,便將指尖送入口中,狠狠一咬!
“唔!”
尖銳的刺痛傳來,溫熱的血腥味瞬間在口中彌漫開來。
他擰開玉瓶的塞子,將滲著血珠的指尖對準瓶口,一滴殷紅的、蘊含著他生命精氣的血液,精準地滴落進去。
玉瓶內,那枚原本暗淡無光的丹藥,在接觸到他精血的瞬間,竟發出一圈柔和的微光,一股奇異的藥香隨之逸散開來。
“張嘴。”
晏少卿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,他小心翼翼地捏開華玉安緊閉的牙關,動作輕柔得仿佛在對待一件稀世的琉璃珍品。
他將丹藥送入她口中,然后俯下身,用自己的體溫,試圖溫暖她冰冷的唇,幫助她將丹藥咽下。
做完這一切,他立刻撕下自己干凈的里衣,疊了數層,死死按在她胸口的傷處。
可那血,像是有了生命一般,依舊頑固地從他壓緊的指縫間,絲絲縷縷地滲出,染紅了他的手,也灼痛了他的眼。
不夠!
還不夠!
藥力化開需要時間,可她的血,快要流干了!
晏少卿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決絕。
他深吸一口氣,將華玉安的身子扶正,讓她靠在自己懷里,隨即雙掌貼上了她冰冷的后心。
那是損耗自身根基,強行渡氣的做法!
武者的內力真氣,乃是修煉之根本。
如此不顧一切地灌注給一個經脈盡毀的普通人,無異于將一湖春水倒入一個滿是窟窿的竹籃,能留下的十不存一,而施予者自身,輕則元氣大傷,重則武功盡廢,淪為廢人!
可他,管不了那么多了。
“撐住……華玉安,給我撐住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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