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對啊,還好我們現在在偏僻的地方任職,就是我阿姐還在御前伺候,不知道會不會龍顏大怒而被牽扯,我真的是擔心死了。”
“哎,這就是我們這些人的命運,跟螞蟻一樣,隨便讓人踩死,你也不要太感傷,那就是命啊。”
等到鐘聲再次響起,大家再也不敢議論,此刻都像被釘在了原地,一個個面如土色,朝著宮門的方向伸長了脖子,連呼吸都忘了。
沒有人再多看華玉安一眼。
一個失勢的公主,在這驚天動地的國之大事面前,渺小得如同一粒塵埃。
而這,正是華玉安所需要的。
被遺忘,被忽視,才能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,磨礪出最鋒利的刀。
就在這時——
“吱呀——”
一聲沉悶的轉軸聲,刺破了宗祠內死寂的空氣。
那扇沉重的側門,被人從外面一把推開。
午后刺目的陽光瞬間涌了進來,將殿內昏暗的角落照得無所遁形,也勾勒出一個逆光而立、身形挺拔如松的身影。
來人身著一襲玄色暗紋錦袍,金線繡成的云紋在領口袖間若隱若現,襯得他面容愈發冷峻淡漠
。袍角處,沾著幾點細微的、不屬于這深宮的塵土,顯然是剛從宮外快馬加鞭趕回,連衣袍都來不及更換。
正是晏少卿。
他的目光如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,越過那些噤若寒蟬的宮人,精準地落在了華玉安的身上。
那眼神里沒有憐憫,沒有探究,只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,似乎在確認一件早已在他算計之中的“物事”是否完好。
在他身后,兩名身著金甲的禁軍魚貫而入,步伐沉穩,目不斜視。
他們手中合力捧著一個紫檀木托盤,托盤之上,用一塊明黃色的綢緞嚴嚴實實地蓋著。
明黃!
那是帝王御用之色!
守門的老嬤嬤和那幾個太監看到那抹黃色的瞬間,腿肚子都開始打顫,“撲通”幾聲,齊刷刷地跪了一地,頭埋得比地磚還低,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。
華玉安的視線,卻連在那抹象征著至高皇權的明黃色上停留一瞬都未曾。
她甚至沒有看晏少卿一眼。
仿佛那個為她攪動了滿城風雨的男人,與這殿內的梁柱、地上的青磚,并無任何不同。
她只是借著墻壁的支撐,緩緩地、一寸寸地,將自己僵硬的身體撐了起來。
腳踝處,晏少卿送來的藥膏正隔著皮肉,持續不斷地散發著一股清涼的暖意,那錐心的腫痛竟已消散了大半,足以支撐她站立。
那痛楚,反而像一根鞭子,抽得她愈發清醒。
她挺直了脊背。
那身早已被血污和塵土弄得看不出原樣的囚衣,穿在她身上,非但沒有半分狼狽,反而因著她那雙燃著復仇火焰的、過于平靜的眼眸,透出一種令人心驚的決絕。
她動了。
邁開腳步,跟著那兩名捧著托盤的禁軍,一步一步,朝著門外的陽光走去。
她的步伐很慢,甚至有些不穩,但每一步都踩得極實,像是在丈量著自己從地獄重返人間的距離。
宗祠的過道很窄,她必須經過那群跪在地上的宮人。
當她走到華玉藍身邊的,暗中指使下人使壞的老嬤嬤身前時,華玉安的腳步頓了頓。
老嬤嬤感覺到了頭頂投下的陰影,身體抖得如同風中落葉。
她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,心中的恐懼早已漫過了頭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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