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是父皇不喜,是宮人輕賤,可她終究是華玉安,是魯朝唯一的帝姬。
這是誰也無法抹去的事實。
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,從她冰冷的四肢百骸中,緩緩升起。
那是一種被剝離了所有情愛幻想后,僅存的、屬于她自己的驕傲與尊嚴。
她穩穩地站在原地,面對著燕城那張錯愕又難堪的臉,沒有絲毫的退縮。
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,華玉安緩緩從晏少卿的身后走出半步,與他并肩而立。
她身上的鶴氅寬大,襯得她身形愈發單薄,濕透的發絲貼在蒼白的臉頰上,讓她看起來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。
可她的脊背,卻在這一刻,挺得筆直如一桿迎著寒風的翠竹。
她抬起頭,那雙曾盛滿了愛意與癡纏的清冷眼眸,此刻像被寒潭之水徹底洗滌過,再無一絲波瀾,只剩下徹骨的冷靜與疏離。
她看著燕城,聲音不大,卻清晰異常:
“燕城,多謝你。”
燕城一愣,“謝我什么?”
“謝你讓我看清。”華玉安的唇邊,甚至勾起了一抹極淡極淡的、不帶任何溫度的笑意,“你究竟是個怎樣的人。”
一個……將她踩進塵埃還嫌不夠,非要再狠狠碾上幾腳的人。
一個……將她最后的念想,都親手撕碎的人。
說完,她不再看他一眼,仿佛他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。
她微微側首,對著身旁的晏少卿,輕聲而鄭重地道:“多謝晏大人解圍。”
“晏大人,不用這樣護著我了,我可以。”
晏少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那雙幽深的眸子里,似乎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……贊許。
“好。”
他應了一聲,松開了她。
而后,在所有人或驚詫、或同情、或看好戲的目光中,華玉安緩緩地,轉過了身。
她沒有回到晏少卿的庇護之下,而是就那樣獨立地站在那里,直面著整個宴會的賓客,也直面著那些曾經讓她如芒在背的審視與流。
秋風吹起她濕透的裙擺,那件屬于晏少卿的鶴氅將她瘦削的身形襯得愈發單薄。
可就是這樣一道看似隨時會被風吹倒的身影,此刻卻散發著一股令人無法忽視的堅韌。
她深吸了一口氣,那口氣帶著荷塘的濕冷,也帶著此刻她胸腔中翻涌的、破釜沉舟的勇氣。
“我,華玉安。”
她的聲音不大,卻像一顆石子投入死寂的湖面,清晰地蕩開一圈圈漣漪。
“誠如燕世子所。”她坦然地迎向眾人復雜的目光,沒有絲毫閃躲,“我的生母,曾是教坊司的官妓。這是我無法選擇的出身,是我此生都需背負的烙印。”
她竟……就這么承認了?
人群中響起一片極輕的吸氣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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