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有。”孟九真從藥箱里取出三個瓷瓶,“這是老朽煉制的解藥,每日服用一顆,連服七日,就能徹底清除體內的毒性。但有一點必須記住,服藥期間絕不能中斷,哪怕只斷一天,毒性都會加倍反撲,到時候就算有解藥,也救不了世子的性命。”
說著,他轉頭看向身后的張文,語氣自然:“小徒,你過來,給世子說說服藥的注意事項,比如飯前還是飯后服用,服用后需要避開哪些食物,別出了差錯。”
張文連忙上前,借著講解的機會,悄悄將一個紙條塞到晏臨樓的手中,又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語:“林大人派我來的,解藥是孟神醫所制,每日一顆,務必按時服用,我們會想辦法送后續的解藥。”
晏臨樓指尖捏緊紙條,心中了然,面上卻依舊平靜,點了點頭道:“多謝神醫,也多謝這位小哥提醒,本世子記住了。”
驛丞在一旁看著,見只是尋常的診病、交代注意事項,沒有任何異常,心中的疑慮也漸漸散去,只想著盡快送孟九真一行人離開,免得再生事端。
孟神醫又提筆開了兩副調理氣血的湯藥方子,叮囑晏臨樓需按時服用,待脈象徹底平穩后方可停藥,隨后才帶著“徒弟”們起身告辭。
走到驛站門口時,他特意轉身看向驛丞,語氣鄭重:“世子這病需靜養,切不可將‘中毒’之事外傳,一來免得旁人擔憂,二來也怕有心人趁機生事,擾了世子的靜養,你明白嗎?”
驛丞連連點頭,臉上堆著諂媚的笑:“神醫放心,小的省得!一定守口如瓶,絕不讓外人知曉半分!”
說罷,親自將孟神醫一行人送出老遠,直到看不見身影,才轉身快步回了驛站,心中卻暗自琢磨。
當夜子時,驛站內一片寂靜,唯有巡夜驛卒的腳步聲偶爾從院外傳來。
晏臨樓坐在燈下,從枕下取出張文留下的瓷瓶,倒出一顆褐色的藥丸——這是第一顆解藥。
藥丸入口微苦,卻很快在舌尖化開,帶著一絲淡淡的藥香滑入喉中。
令他意外的是,不過半柱香的功夫,他便感到一股細微的暖流從丹田緩緩升起,順著經脈蔓延至四肢百骸,連日來纏繞周身的疲乏感竟消散了不少,連原本有些沉重的頭腦,都變得清明了許多。
他靠在床頭,指尖輕輕摩挲著瓷瓶,心中隱約猜到,定是有人在暗中相助,只是還不確定是誰。
接下來的三日,晏臨樓每日子時準時服藥,身體也日漸好轉——原本蒼白的臉色漸漸有了血色,眼神恢復了往日的銳利,連讀書時都能專注更久,不再像之前那般容易疲憊。
到了第三日傍晚,他甚至能在院中慢走半個時辰,不再像從前那樣走幾步就覺得乏力。
第四日夜里,晏臨樓正坐在燈下讀《孫子兵法》,忽然聽到窗外傳來一聲極輕的“嗒”聲,像是有小石子落在了窗臺上。他不動聲色地繼續翻書,待院外巡夜的腳步聲遠去后,才緩緩起身,走到窗前,假裝整理窗紗,目光一掃,便看到窗臺上放著一張折疊的小紙條。
他迅速將紙條捏在手中,關緊窗戶,回到燈下展開——紙條上只有寥寥六個字:“林震暗助,勿聲張。”
晏臨樓的心中瞬間涌起一股暖意。
他雖與林震交集不多,卻也聽聞這位西城兵馬司指揮使為人正直,不攀附權貴,卻沒想到對方竟會冒著如此大的風險,暗中為自己尋解藥、送解藥。
他握緊紙條,片刻后便將其撕成細碎的紙屑,放進茶杯中,用茶水沖泡后一飲而盡——絕不能留下任何痕跡。
第七日子時,晏臨樓服下了最后一顆解藥。
服藥后不久,他便感到體內的滯澀感徹底消失,渾身充滿了久違的力量,連呼吸都變得順暢了許多。
他走到銅鏡前,看著鏡中臉色紅潤、眼神明亮的自己,心中感慨——若不是林震暗中相助,自己恐怕早已成了譽王與安王爭斗的犧牲品,哪里還能有今日的“重獲新生”。
就在他準備熄燈休息時,院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,打破了深夜的寂靜。緊接著,驛丞的聲音在門外響起,帶著幾分慌亂:“世子!世子!外面來了朝廷的使者,說是有圣旨要宣您,您快準備一下!”
晏臨樓心中一沉——深夜傳旨,絕非尋常之事,定是京中局勢有了重大變化。
他迅速整理好衣冠,將腰間的玉帶系緊,深吸一口氣,壓下心中的波瀾,才沉聲開口:“知道了,本世子這就出去。”
打開房門,只見院中已站滿了人。
十幾個身穿校尉服飾的御林軍手持長刀,分列兩側,為首的是一個身穿紫色內侍服的太監,手中捧著一卷明黃色的圣旨,臉上沒有絲毫表情,眼神卻帶著幾分審視。
看到晏臨樓出來,那太監立刻上前一步,尖細的嗓音在夜空中響起,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:“燕王世子晏臨樓接旨!”
晏臨樓緩緩整理了一下衣襟,將褶皺的袍角撫平,動作從容不迫,走到院中正中,雙膝跪地,雙手高舉過頭頂,聲音沉穩:“臣晏臨樓,恭迎圣旨。”
內侍展開圣旨,指尖捏著黃綢邊緣,尖細的聲音在院中回蕩:“奉天承運皇帝,詔曰:近日京師不靖,市井流四起,更有奸人暗中作亂,圖謀社稷安定。燕王世子晏臨樓身為皇室宗親,當以家國為重,理當協助朝廷共平亂象。特命燕王世子即日起移居安王府,與安王殿下共商平亂大計,協同穩定京師局勢。欽此!”
“移居安王府”——這五個字像重錘砸在晏臨樓心頭。
他清楚,安王是田佟的靠山,此刻讓他移居安王府,哪里是“共商大計”,分明是將他軟禁,徹底斷絕他與外界的聯系,甚至可能借機對他下手。
可他面上依舊平靜,叩首道:“臣遵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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