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。”
理陽公夫人招呼了小廝去辦。
“父親,您是要……”黎昭染蹙眉,“那晏鳳樓心思深沉,絕非等閑之輩,若是被他察覺到異樣,恐怕會狗急跳墻。父親,還請一定要小心!”
“這是咱們府中,還輪不到他姓晏的來做主!”黎煒冷冷道。
過了半個時辰,晏鳳樓終于是坐著馬車回府了。
他剛到門口,就見到候在公府門口的小廝,那是理陽公身邊的心腹,見著他,當即就拱手上前來:“嚴公子,您可算是回來了!國公爺正念叨著您,還請隨小的來。”
晏鳳樓挑了挑眉,隨著他走到前院,剛要進去,身后的親衛就被人給攔住了。
“嚴公子,都是府中了,也沒有危險。您的親衛倒也不必跟著了!”那小廝笑瞇瞇道。
晏鳳樓聞,視線在對方臉上不動聲色的掠過,對上親衛的視線,微微頷首道:“你在外頭候著吧!”
“是。”
晏鳳樓扯了扯唇角,從腰間取出玉面折扇,輕輕搖了搖頭,步履從容地走進前廳,對著黎煒拱手行禮。
“國公爺,突然派人找我,可是有什么要事?”
“賢侄回來了?快坐。”黎煒臉上堆起熱情的笑容,引他入座,“今日從同僚那得了幅好字畫,想著賢侄素來懂雅趣,便邀你一同賞玩賞玩。”
晏鳳樓瞇了瞇眼,順勢坐下,目光隨意地掃過廳內,笑了笑:“不知國公爺得了哪位名家的真跡?”
“前朝文征明的《秋山圖》,是我那同僚托江南的朋友好不容易才弄來的。”黎煒一邊說著,一邊示意下人奉茶,“先喝杯茶潤潤口,字畫還在里間,一會兒咱們慢慢看。”
兩人坐定,黎煒端起自己的茶杯,輕輕抿了一口,狀似隨意地問道:“對了,聽說賢侄今日去西市看鋪子,可有看中的?”
“托國公爺的福,還真看中了一處。”晏鳳樓輕搖折扇,笑容滿面,“就在西市朱雀大街附近,位置不錯,東家也是個爽快人,當場就簽了租契,再過幾日就能收拾妥當開張了。”
黎煒:“那可真是恭喜了!不知公子打算做什么買賣?”
“做些珠寶皮草的生意。”晏鳳樓回答得滴水不漏,“京中富戶多,又臨近入冬,這類物件想必不愁銷路。”
“確實如此。如果有需要,盡管與府中說便是。”黎煒點點頭,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,“今日盡是喜事,再者,賞畫怎能無酒,來人,把我珍藏的那壇竹葉青取來!”
“國公爺客氣了。”晏鳳樓擺了擺手,“只是在下酒量實在不佳,恐會辜負國公爺的好意,還是算了吧。”
黎煒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。
在官場多年,還從未有人敢如此干脆地駁他的面子。
他強壓著心頭的不快,“嚴公子,這是不給我老夫面子?”
“并非如此。”晏鳳樓緩緩收起折扇,指尖在扇柄上輕輕敲擊,“初來乍到,想來是水土不服了,這兩日身體實是經不住勸酒。再者,賞畫乃是風雅之事,喝酒豈非俗氣了?”
聞,黎煒的臉色微微一變,廳內的氣氛瞬間變得微妙。
就在這時,晏鳳樓忽然輕笑一聲,目光掃過廳外的回廊,意興闌珊道:“國公爺倒也不必尋那么多借口,若是想動手,不如讓府中埋伏的護院都出來吧。”
“躲在柱子后面,多少有些不光明磊落。”
黎煒的臉色瞬間大變。
他確實在廳外安排了四個身手最好的護院,本想著借機把晏鳳樓制服,沒想到竟被對方察覺了!
“當真是好細致的心思!”黎煒也不再遮掩,容色一肅。
晏鳳樓輕輕一笑,“我自小在軍中歷練過,自是對氣息很是敏感。國公爺陡然如此,想來是府中的二少爺醒了!”
“你為何不猜阿群?”黎煒問道。
“他素來良善,膽子又小,若是他真的這份魄力,我也不至于入了你們理陽公府。”晏鳳樓不以為然,“國公爺現在挑破,想來是心中有了計較了。”
“嚴公子,不,老夫應該稱呼你一聲晏公子……你不是燕王世子……”
“我家中行首。”晏鳳樓淡淡道。
“晏大公子。”黎煒望著他,“我不管你到底想做什么。但如今京中的形勢,你應該也很是清楚。雖與你相談甚歡,但我也不能容你毀了我理陽公府,所以,還請你配合,我需得把你送入宮中,向皇上請罪!”
說著,他撫了撫掌,當即就有四個人人高馬大的護衛從暗處走了出來。
晏鳳樓見此,絲毫不見驚慌,反而勾了勾唇角,笑得愈發美艷燦爛,“國公爺,我還以為您在官場混了這么多年,是個聰明人。不曾想,也是個蠢人!”
黎煒沉著臉,冷冷地望著他。
晏鳳樓抖開折扇,手腕微動,語氣漫不經心道:“旁人不知道,難道你也不知曉如今朝中的情況嗎?還是說,你根本就不敢往深了想。”
“京中多日招募抓捕民間名醫入宮給皇上診治,但卻從沒有一名大夫出過宮,更是有不少御醫都被抄了家。為何呢?因為皇上已經藥石無救,殯天了。”
“慎!”黎煒驀地站起,大聲呵斥,打斷了他的話,怒目而視道,“便是你是皇室宗親,也不能咒皇上!”
晏鳳樓:“……”
他上上下下打量著黎煒,揚了揚唇角,“罷了,不提便是。但是,如今皇上已多日不上朝,所有事務都是內閣首輔處理,朝中大臣個個都心懷鬼胎,文臣武將都有自己的盤算。這種時候,您還想著綁了我入宮去?未免太過天真了吧!”
“身為藩王,非召不可入京。”黎煒義正辭嚴道。“更何況,你如今所作所為皆是謀逆!”
“謀逆?”晏鳳樓仿似聽到了什么笑話,忍不住捧腹大笑,笑到最后,連眼淚都笑出來了。
黎煒臉色鐵青,卻也沒出聲制止他。
直到笑得差不多了,晏鳳樓才拾起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淚花,抬起眉眼,意味深長道:“理陽公,你當真是——忠君啊!”
“只可惜,有時候愚忠并不能給你帶來任何實質性的意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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