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月棠是在一陣消毒水特有的清冽氣味中,緩緩恢復意識的。
眼皮沉重得像墜了鉛,她費力地掀開一條細縫,模糊的視線里,首先映入的是一片潔白的天花板,以及床邊一個模糊卻無比熟悉的高大輪廓。
他微微佝僂著背,坐在一張矮凳上,頭低垂著,雙手緊緊握著她露在被子外的一只手,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浮木。
葉彥琛原本筆挺的軍裝此刻顯得有些褶皺,下巴上冒出了青黑色的胡茬,眼下一片濃重的陰影,整張臉透著一股難以喻的憔悴與疲憊,仿佛幾天幾夜未曾合眼。
蘇月棠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刺了一下,泛起細密的疼。
她的指尖微微一動。
幾乎是同時,葉彥琛猛地抬起頭,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對上了她緩緩睜開的、尚帶著幾分迷茫的眸子。
“棠棠!”
他喉結劇烈滾動,聲音沙啞得厲害,帶著一種失而復得的驚喜與尚未散去的驚悸。
他幾乎是彈起來的,俯身靠近,雙手小心翼翼地捧住她的臉,目光仔仔細細地描繪著她的面容,
“你醒了?真的醒了?有沒有哪里不舒服?頭還暈嗎?”
看著他眼中那幾乎要溢出來的后怕與擔憂,蘇月棠心中一酸,努力扯出一個安撫的笑容,聲音還有些虛弱:
“阿琛……我沒事,我睡了多久?”
“你已經昏迷半個月了,怎么叫都叫不醒,都快把我……”
葉彥琛的聲音哽了一下,沒能說下去,只是將她的手握得更緊,仿佛唯有這樣才能確認她的真實存在。
就在這時,病房門被輕輕推開,沈菁華端著一個保溫桶走了進來。
一抬眼看到床上睜著眼睛的蘇月棠,她先是愣了一下,隨即臉上瞬間綻放出巨大的驚喜,差點沒拿穩手里的東西。
“棠棠,你醒了!老天保佑,真是老天保佑!”
她急忙將保溫桶放在床頭柜上,都顧不上和兒子說話,轉身就朝外走,
“醫生,醫生!病人醒了!快來看看!”
走到門口,她又像是想起什么,猛地停住腳步,回頭對著葉彥琛,帶著幾分責備與急切低聲道:
“小琛,棠棠剛醒,身子還虛著,你穩著點,別惹她情緒激動,千萬不能動了胎氣!”
“胎氣?”
蘇月棠猛地睜大了眼睛,難以置信地看向沈菁華,又下意識地看向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,大腦一片空白。
她……懷孕了?
葉彥琛點了點頭,目光中既是疼惜又是愧疚。
很快,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匆匆趕來,開始為蘇月棠進行詳細的檢查。一系列程序之后,醫生摘下聽診器,臉上露出了寬慰的笑容:
“葉團長,葉夫人,放心吧。孕婦生命體征已經平穩,腹中胎兒的心跳也很有力,暫時沒有發現任何異常。接下來一定要好好臥床休息,加強營養,保持情緒穩定,定期來產檢就好。”
直到醫生和護士離開,病房里重新安靜下來,蘇月棠才仿佛從一場巨大的震驚中緩緩回過神。
她低頭,輕輕將手覆上自己的小腹,那里依舊平坦,卻仿佛能感受到一個微弱而堅韌的生命正在悄然生長。
原來,那個冰冷聲音所說的“契合此位面規則的禮物”,竟然指的是這個孩子。
一股難以喻的、混雜著驚奇、喜悅、以及一種宿命般的感慨,緩緩充盈了她的心間。
“棠棠,你,你真的……”
沈菁華激動地走上前,眼眶泛紅,聲音里帶著哽咽,
“你這孩子,真是……真是我們老葉家的大福星啊!”
她拉著蘇月棠的另一只手,喜極而泣。
她原本因為兒子和自己坦白傷情,已經做好了這輩子抱不上老三家孫子的心理準備,此刻這突如其來的驚喜,如何不讓她激動萬分。
葉彥琛深邃的目光緊緊鎖住蘇月棠,那里面有后怕,有慶幸,有即將為人父的狂喜,更有一種沉甸甸的、幾乎要滿溢出來的愛意。
他無視了母親還在旁邊,俯下身,額頭輕輕抵著蘇月棠的額頭,嗓音低沉而充滿感情:
“棠棠,謝謝你,謝謝你回到我身邊,還有……謝謝這份禮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