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那么一瞬間,舒晚不知道怎么形容心里的感受。
感覺喉嚨里忽然蔓延出一股劇烈的酸澀,澀得她直犯干嘔。
半個小時前在二樓走廊上呼之欲出的那顆心,幾分鐘前在餐桌前小鹿亂撞撲通直跳的心,現在猛地砸回到她的心房,沉重窒息得她連喘氣都困難。
他們什么時候就發展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了?
怎么一下子就談到訂婚的話題了?
那一霎,舒晚才意識到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——她不覺得這是一樁美事。
她不會祝福他們。
也不想祝福他們。
飯后,一群小輩在庭院里放煙花,舒晚靠著秋千的繩索呆呆地望著天空。
新年新氣象,歡呼熱鬧,煙花明滅,璀璨奪目,而她卻感受不到一絲快樂,碩大的瞳底黯淡無光,猶如世界末日。
“怎么一個人在這里呢?”孟川推了推她的秋千,扔給她一個大紅包,小聲說,“他們我沒給那么多,就你的最多,別說出去。”
舒晚嘴一撇,想哭。
“怎么了大小姐,太感動了嗎?哎喲你可別哭,一點壓歲錢而已。”
舒晚搖頭,勉強扯出抹笑,呆滯地問:“孟川舅舅,他跟蔣小姐的感情很好嗎?”
沒想到她會問這,孟川想了想,說:“這么跟你說吧,五年前如果津哥沒進特級保密基地的話,現在他倆的娃都能打醬油了。”
女孩呼吸一凝,心底如有山呼海嘯,拍得胸口直發痛,卻還在努力表現得像個正常人:“什么意思?”
“門當戶對,政治聯姻。你年齡雖然小,但也出自這樣的家庭,應該明白,津哥所在的位置,以及他該做什么樣的事。”
“往淺了說,論家世,北城找不到第二個比蔣潔更適合津哥的女人;輪職位,兩人同屬一體系,完美契合。”
“往深了說,就跟古代內閣首輔的女兒嫁給鏢旗將軍一個道理,這之中的重要性,事關兩家前途走向,你明白嗎?”
“我不明白……”舒服一垂眸,鼻尖酸楚聳動,忍住了流淚的沖動,“我不懂這些。”
孟川以為她是真不懂,輕輕摸了摸她腦袋:“你不必懂這些,津哥也不會讓你明白這些,你只需要快快樂樂高高興興當個小公主就行了。總之,蔣潔會是津哥明媒正娶的賢內助,今天不是,明天也會是,明天不是,以后也會是。”
孟川被另一個小孩兒拉著去放煙花去了,舒晚的眼淚在下一刻如開了閘的水,決堤千里。
如果不是今晚的話題讓她情緒波動至此,她不會如此清晰地認識到,孟淮津會結婚生子這件事在她這里,是滅頂之災,是巨浪滔天,是颶風沙塵暴,足以摧毀她的理智,摧毀她的快樂,摧毀她好不容易有點朝氣的人樣兒。
不知從什么時候起,她心底的位置,已經完完全全被他給占據了。
而這人現在正在茶室招呼前來拜年的客人,他一手夾著煙,一手捏著塊絲綢,將茶具沉沒至清水中,洗凈,連泡茶的姿勢都透著股干凈利落的強勢和瀟灑。
他與人款款而談,偶爾點掉煙灰,煙霧從鼻吸里呼出,朦朧了整張精致的臉,也亂了人心。
舒晚清晰地知道,自己對他的感覺,已經超出了界限。
她不想他結婚,更不想看他跟別人生孩子,這是絕不可能的事。
像是察覺到什么,孟淮津隔著透明玻璃往門外的草坪掃了一眼,目光準確無誤射過來。
視線撞上之前,舒晚匆忙避開,轉身上了二樓的房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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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約過了兩個小時,舒晚的房間門口響起一道不輕不重的腳步聲,男人先是去了趟自己的房間,片刻又出來,站在了他的門口。
孟淮津敲了幾聲門,片刻門便開了。
不知是不是剛洗過澡的原因,女孩眼角有些發紅,而且只穿著了件單薄蕾絲睡衣,大部分肌膚暴露在燈光下,將遮不遮,濕淋淋的頭發還在滴水,水滴流過她潔白的脖頸和溝壑般的鎖骨,蔓延至更深處。
女孩似乎渾然不覺,清澈的眼睛一凝,瞳孔里映著窗外五花十色的煙花,閃亮異常,還喊了他一聲。
孟淮津錯開視線,聲線冷冽:“衣服穿好,把頭發吹干。”
“好的,馬上就吹,您是有什么事嗎?”她笑得人畜無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