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國賊沐瑤,滾下臺!”
“審判叛徒!還我河山!”
一場針對她的,席卷全國的風暴,已然降臨。
“砰!”
一個臭雞蛋,精準地砸在車窗上,蛋液混雜著蛋殼,緩緩滑落,留下一道污濁的痕跡。
緊接著,爛菜葉、石塊、甚至燃燒的火把,如同雨點般,向著這輛黑色的總統座駕砸來。
廣場上,數萬民眾的情緒已經沸騰到了,他們嘶吼著,咒罵著,像一群要將獵物撕碎的野獸。
車門打開。
沐瑤走了下來。
她沒有帶任何護衛,只身一人,穿著那身纖塵不染的黑色制服,平靜地,走入了那片由憤怒與惡意組成的海洋。
那一瞬間,廣場上的喧囂,出現了剎那的停滯。
所有人都被她那副姿態震懾住了。
那不是一個即將接受審判的罪人該有的姿態。
那更像是一個神明,踏入了屬于她的祭壇。
“打倒國賊!”
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,短暫的寂靜被打破,更加瘋狂的攻擊,向著她涌來。
沐瑤沒有躲閃。
她就那么一步一步,沉穩地,穿過人群。
污穢的液體染臟了她筆挺的制服,尖銳的石塊劃破了她光潔的皮膚,但她的腳步,沒有一絲一毫的紊亂。她的表情,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。
那雙眼眸,平靜得如同一潭深淵,漠然地注視著眼前這些瘋狂的,扭曲的臉。
當她最終踏上國會大廈的臺階時,身后,留下了一條由民眾自發讓開的,狼藉的通道。
她成了風暴的中心,卻又仿佛,超然于風暴之外。
國會大廈,議事廳。
座無虛席。
共和國所有幸存的議員、內閣大臣、資本巨頭,全都聚集于此。
他們的臉上,帶著或幸災樂禍,或大義凜然,或貪婪覬覦的表情。
議長高遠,一個靠著倒賣軍火發家的肥胖商人,站在高高的議長席上,看著走進來的,一身狼狽卻氣勢不減的沐瑤,眼中閃過一絲快意。
“總統閣下,”他故意拖長了音調,聲音通過擴音器,傳遍了整個大廳,也傳到了外面廣場上每一個人的耳朵里,“您終于來了。我們,以及共和國的全體公民,已經等您很久了。”
他拿起一份文件,高高舉起。
“炎黃共和國立國以來,您窮兵黷武,致使歐羅巴戰事糜爛,損兵折將!”
“您識人不明,縱容陳慶之坐大,致使內戰爆發,國土淪喪!”
“而現在!”高遠的聲音陡然拔高,他用肥碩的手指,直指沐瑤,“您的家人,帶著我們的艦隊,帶著我們最核心的軍事機密,公然叛國!鐵證如山!”
“沐瑤!”他不再用“總統”的敬稱,而是直呼其名,聲音里充滿了審判的快感,“你,還有什么話可說?!”
整個議事廳,瞬間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附和聲。
“彈劾她!”
“審判國賊!”
“沐瑤下臺!”
沐瑤緩緩走到大廳中央,抬起頭,目光掃過那一張張激動的,丑陋的嘴臉。
然后,她笑了。
“說完了嗎?”
她輕聲問道,聲音不大,卻清晰地壓過了所有的嘈雜。
高遠一愣。
“說完了,就輪到我了。”
沐瑤的目光,最終落在了高遠的身上,那眼神,像是在看一個死人。
“高議長,你說的沒錯。”
“我的確,是個國賊。”
此一出,滿堂皆驚。連高遠都懵了,他準備好的一肚子反駁之詞,瞬間被堵了回去。
只聽沐瑤的聲音,冰冷而又清晰地,在寂靜的大廳內回蕩。
“我沐瑤,親手埋葬了大周王朝,是蕭氏皇族的國賊。”
“我沐瑤,一力推行共和,廢除帝制,是天下所有封建余孽的國賊。”
“我沐瑤,強行開啟民智,推行工業,砸碎了你們這些士族門閥世代傳承的鐵飯碗,是你們所有人的國賊。”
她向前一步,氣勢陡然攀升,如同一柄出鞘的絕世兇劍!
“但你們呢?!”
她的聲音,陡然變得凌厲,如同驚雷炸響!
“當我在歐羅巴為這個民族開拓生存空間時,你們在做什么?你們在京城倒賣軍用物資,中飽私囊!”
“當我的將士在淮水前線流血犧牲時,你們在做什么?你們在國會里爭權奪利,盤算著如何瓜分勝利的果實!”
“當共和國的生命線被南洋的叛軍威脅時,你們又在做什么?你們彈劾我,污蔑我,煽動無知的民眾,只為了把我從這個位子上趕下去,換你們自已來坐!”
她伸出手指,緩緩地,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。
“一群只知黨同伐異,不見民族危亡的國之蛀蟲!”
“一幫趴在共和國身上吸血,敲骨吸髓的無恥敗類!”
“你們,也配審判我?”
轟——!
議事廳那兩扇沉重的,雕刻著和平鴿的黃銅大門,被一股巨力,轟然撞開!
郭勛奇一身戎裝,面沉如水,手按佩刀,大步走了進來。
在他的身后,是黑壓壓的,一眼望不到頭的,全副武裝的禁衛軍士兵!
黑洞洞的槍口,從門外,從窗外,從大廳的每一個角落,無聲地,對準了議事廳內,那群瞬間面無人色,瑟瑟發抖的“共和國精英”。
高遠嚇得兩腿一軟,一屁股癱坐在了椅子上,指著沐瑤,嘴唇哆嗦著,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“你……你……這是兵變!!”
沐瑤看都懶得再看他一眼。
她緩緩走上那高高的議長席,無視了癱軟如泥的高遠,徑直站在了席位的最中央。
她俯瞰著下方那群驚恐萬狀的“議員”,俯瞰著窗外那片陷入死寂的廣場。
然后,她張開雙臂,仿佛要擁抱整個世界。
“我宣布。”
她的聲音,通過擴音器,傳遍了海州的每一個角落,傳遍了整個炎黃共和國。
“從今日起,國會,解散!”
“炎黃共和國,進入無限期戰時緊急狀態!”
“我,沐瑤,將以共和國總統及武裝力量最高統帥之名,總攬軍政大權!”
“所有反對者,皆以叛國罪論處!”
“我的話,說完了。”
“誰贊成?”
“誰,反對?”
誰贊成?誰反對?
平靜的問話,如同一道九天之上落下的神諭,回蕩在死寂的國會大廈。
議事廳內,數百名議員噤若寒蟬,面如死灰。
反對?
看著那些從四面八方對準自已腦袋的,冰冷的槍口,誰敢反對?
議長高遠癱在椅子上,肥胖的身體抖如篩糠,褲襠處,一片濕濡,散發出難聞的騷臭。
沐瑤的目光,從他身上淡淡掃過,沒有停留,最終落向了窗外。
廣場上,那數萬名方才還群情激奮的民眾,此刻也全都呆立當場,鴉雀無聲。
他們終于意識到,自已被當成了槍使。
他們以為自已是在行使正義,審判國賊。
卻沒想到,他們只是這場頂級權力博弈中,被隨意丟棄的,最微不足道的棋子。
而那個被他們咒罵、攻擊的“國賊”,自始至終,都未曾將他們放在眼里。
她只是借著他們的“民意”,完成了一場血腥的加冕。
“很好。”
沐瑤收回目光,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弧度。
“看來,沒有人反對。”
她轉身,看向身后的郭勛奇,下達了第一道“獨裁”指令。
“郭勛奇。”
“在!”
“成立‘國家廉政督察部’,你任第一任部長。將這里所有的人,全部帶回去,嚴加審查。”沐瑤的聲音冰冷而不容置疑,“我給你半個月的時間,我要知道他們每個人的錢,是怎么來的,又是怎么花的。我要讓共和國的每一個公民,都看看他們選出來的‘民意代表’,究竟是些什么貨色。”
“是!”郭勛奇沒有任何猶豫,揮了揮手。
如狼似虎的禁衛軍士兵立刻涌入大廳,將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議員們,如同拖死狗一般,一個個拖了出去。
哭喊聲,求饒聲,咒罵聲,不絕于耳。
但很快,一切又歸于平靜。
偌大的議事廳,只剩下了沐瑤和春禾兩人。
“總統,”春禾走上前,為她披上一件新的大衣,遮住了方才被民眾弄臟的制服,眼中帶著一絲擔憂,“您這樣做,雖然暫時鎮住了他們,但……但日后史書,恐怕……”
“史書?”沐瑤失笑,“史書,從來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。只要我能贏,我就是開創盛世的千古一帝。若我輸了,我便是遺臭萬年的亂世魔頭。”
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,看著窗外那座在她的意志下,飛速運轉的鋼鐵城市。
“春禾,你記住。歷史,不在乎過程,只在乎結果。”
她頓了頓,目光變得幽深。
“而且,我本就不是來創造歷史的。”
“我是來……終結歷史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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