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廳內,議論聲四起。
所有人都無法理解沐瑤這個決定。
這簡直是毫無道理的昏招!
沐瑤看著群情激奮的眾人,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。
她只是平靜地補充完了她的話。
“命,陳慶之即刻卸任,三日之內,返回京城。”
“另有任用。”
另有任用?
這四個字,非但沒有平息眾人的疑惑,反而讓那股不安的疑云,更加濃重了。
北境聯合管理部部長,那幾乎是封疆大吏,一人之下萬人之上。
回到京城,還能有什么比這個更高的位置?
難道……
一些心思活絡的官員,腦中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。
飛鳥盡,良弓藏。
狡兔死,走狗烹。
議長這是……要對陳慶之動手了?
這個念頭一出,許多人后背都冒出了一層冷汗。
他們看向沐瑤的表情,多了一層深深的忌憚。
沐瑤將所有人的反應盡收眼底。
她沒有解釋。
有些事,不需要解釋。
她的權威,正是在這一次次無人理解,卻又最終被證明是正確的決定中,建立起來的。
北境的農業革命已經走上正軌,有沒有陳慶之,影響不大。
一個管家,誰都能做。
……
北境滄州,議政廳。
陳慶之手中拿著那封來自京城的調令,臉上的表情復雜難辨。
廳內的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,所有的幕僚和將領都低著頭,不敢出聲。
“部長,這……這明擺著不對勁啊!”終于有人忍不住開口,聲音顫抖。
“是啊,部長!您在北境干得好好的,農業改革搞得轟轟烈烈,百姓們對您感恩戴德,憑什么突然就要撤您的職?”
“而且這調令上,只說讓您回京,連個新職務都沒有!這不是擺明了要……”
“閉嘴!”陳慶之猛地一拍桌案,震得茶杯都跳了起來。
整個議政廳瞬間安靜下來,所有人都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怒火嚇了一跳。
陳慶之向來溫和,很少發這么大的脾氣。
“誰再敢對議長有半句不敬,我陳慶之第一個不答應!”他站起身,掃視著眾人,眼中帶著前所未有的嚴厲。
一名年輕的參謀鼓起勇氣:“可是部長,您難道就真的一點都不懷疑嗎?這天下間,功高震主被殺的例子還少嗎?”
陳慶之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:“你在質疑什么?質疑議長的為人,還是質疑我的眼光?”
“屬下不敢……”
“不敢就給我閉嘴!”陳慶之重新坐下,聲音緩和了一些,但依舊帶著不容質疑的威嚴:“議長是什么人,我比你們任何人都清楚。她要是真想要我的命,何必這么麻煩?一句話的事情而已。”
“誰若再敢揣測議長,休怪我陳慶之翻臉不認人!”
眾人面面相覷,不敢再。
陳慶之看著手中的調令,心中其實也不是沒有一絲疑慮。
畢竟這一年來,他在北境的權勢確實太大了。
整個北境的軍政大權,幾乎都在他一個人手里。
但很快,他就搖了搖頭,將這些雜念拋開。
沐瑤不是那種人。
他了解她。
“傳令下去,三日后啟程回京。”陳慶之將調令收好:“北境的事務,暫時由各部門負責人代管。”
“部長……”
“執行命令!”
……
三日后,陳慶之帶著簡單的行囊,踏上了回京的路。
身后,是他苦心經營了一年的北境。
這里有他灑下的汗水,有他的心血,也有他的驕傲。
馬車緩緩啟動,車輪碾過青石板路,發出沉悶的響聲。
陳慶之掀開車簾,回頭看了一眼漸行漸遠的滄州城。
城門口,聚集著前來送行的百姓,他們揮舞著手帕,眼中含著不舍的淚水。
“陳部長,您什么時候回來啊?”
“部長,您可不能忘了我們啊!”
“部長保重!”
聲聲呼喊,傳入陳慶之的耳中,讓他的心情更加復雜。
這一年來,他在北境推行新政,分田地,辦學堂,興水利,改良農具。百姓們的日子,確實比以前好過了太多。
他們對他的感激,是發自內心的。
而現在,他要離開了。
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回來。
甚至……還能不能回來。
陳慶之閉上眼,強迫自已不去想這些。
沐瑤不會害他的。
他堅信這一點。
……
半個月的長途跋涉,風餐露宿。
當陳慶之再次看到京城那高聳的城墻時,心中五味雜陳。
一年前,他是作為滄州王離開的。
意氣風發,躊躇滿志。
一年后,他是作為一個被撤職的官員回來的。
前途未卜,忐忑不安。
世事變遷,莫過于此。
馬車穿過城門,駛入熟悉的街道。
京城變化很大。
街道更寬了,建筑更新了,人們的穿著也更體面了。
到處都能看到正在施工的工地,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蓬勃向上的氣息。
這就是沐瑤一手打造的新世界。
陳慶之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。至少,她的理想正在一步步實現。
馬車停在了議長辦公室門前。
陳慶之下車,整理了一下衣冠,深吸了一口氣。
一年了。
他們終于要見面了。
_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