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午十一點,江戶灣的海風帶著咸腥與潮濕,吹拂著炎黃共和國第一集團軍的軍旗。
龐萬里站在登陸艇的最前方,魁梧的身軀如同一座鐵塔,擋住了大部分飛濺的浪花。
他的身后,是無數艘同樣的登陸艇,滿載著沉默而堅毅的士兵。
他們頭戴鋼盔,身穿土黃色的軍裝,手中緊握著上了刺刀的‘青州造’三式步槍。
龐萬里的目光越過波濤,落在遠處那片死寂的海岸線上。
那里,曾是朝和國的灘頭陣地,如今只剩下一片焦黑的、冒著裊裊青煙的廢土。
“總統閣下有令,一個不留。”
這道命令,通過電報傳到他指揮艦上時,龐萬里沒有絲毫的猶豫。
他敬佩沐瑤,甚至有些敬畏。
這個女人的智慧和手腕,早已超越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疇。
從午門斬韓琦,到太和殿逼宮,再到如今兵臨異國,她走的每一步,都帶著雷霆萬鈞之勢,顛覆著舊有的世界。
他知道,這不是一場普通的征服戰爭。
沐瑤要的,是徹底的毀滅與重塑。
她要用朝和國的血,來為共和國海軍洗刷盧梁海峽的恥辱。
要用一場徹頭徹尾的屠殺,來震懾所有潛在的敵人。
更要用這百萬顆人頭,來澆灌共和國士兵心中那名為“帝國”的野心之花。
他,龐萬里,是執行這道意志的刀。
“刀,不需要有感情。”他不止一次這樣告誡自已。
他只需要鋒利,只需要精準,只需要在主人揮下時,斬斷一切。
“距離岸邊五百米!”登陸艇上的觀察員大聲報告。
龐萬里舉起望遠鏡,灘頭的景象清晰可見。
沒有抵抗,沒有伏兵,甚至看不到一個活物。
只有破碎的炮架、燒焦的尸骸,和那被炮火反復犁過、如同月球表面般的沙地。
“各單位注意!”龐萬里的聲音通過喉部的送話器,傳遍了第一批次登陸的所有頻道:“登陸后,以連為單位,迅速構建環形防御工事!工兵營立刻鋪設鐵絲網,建立灘頭陣地!機槍組搶占制高點!速度要快!”
“是!”回應聲整齊劃一。
“轟——隆——!”
就在此時,他們身后的海面上,三十艘鋼鐵巡洋艦發出了震天動地的怒吼。
那是“復仇者”號和它的姊妹艦們,在調整完射擊諸元后,開始了新一輪的炮擊。
但這一次,目標不再是灘頭。
數百枚重磅炮彈,劃出優雅而致命的拋物線,越過登陸部隊的頭頂,精準地砸向了數公里外,那座古老而沉默的江戶城。
江戶的城墻,并非中原王朝那種堅固的磚石結構,而是以夯土為主體,外層輔以少量石塊。
這種在冷兵器時代尚算堅固的防御工事,在現代榴彈面前,脆弱得如同沙雕。
第一輪齊射,就將南面的城墻撕開了數十個巨大的缺口。
夯土混合著碎石,被巨大的動能拋上百米高空,又如暴雨般落下。
城墻上的守軍,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,就在瞬間被氣化,或被活埋。
緊接著,是第二輪,第三輪……
艦隊的炮擊沒有絲毫停歇,如同一個精準而冷酷的工業程序。
炮彈不斷地落在江戶城墻的同一段區域,爆炸的威力層層疊加。
很快,那段綿延數公里的土墻,便在持續的轟擊下,徹底崩塌、瓦解,化作一片平地。
城內,無數朝和民眾驚恐地看著那道守護了他們數百年的屏障,在短短十幾分鐘內消失殆盡,露出了城外那片蔚藍的、如同惡魔眼眸般的大海,以及大海上那三十艘正在噴吐死亡的鋼鐵巨獸。
絕望,如瘟疫般在城中蔓延。
中午十二點整,龐大的運輸艦隊抵達了灘頭。
跳板放下,五萬名共和國陸軍士兵,如黃色的潮水般,涌上了這片異國的土地。
他們在各級軍官的指揮下,有條不紊地建立起了一座龐大的灘頭陣地。
鐵絲網、沙袋工事、重機槍陣地、野戰炮群……在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里,一座現代化的戰爭堡壘拔地而起。
龐萬里站在臨時搭建的指揮部里,看著最后一門75毫米野戰炮被安置妥當,他拿起了電話。
“報告總統閣下,第一集團軍已完成登陸,灘頭陣地構建完畢,隨時可以發起進攻。”
電話那頭,傳來沐瑤平靜無波的聲音:“很好。按原計劃執行。”
“是!”
龐萬里放下電話,深吸了一口氣。
他走出指揮部,翻身上了一匹高大的戰馬。
他拔出腰間的指揮刀,刀鋒向前,直指那座已經門戶大開的江戶城。
“第一集團軍!”他的聲音洪亮如鐘,響徹整個灘頭:“目標,江戶城!為了共和國!為了總統閣下!”
“殺——!”
五萬人的怒吼,匯成一股驚天動地的聲浪。
步兵們排成疏散的攻擊隊形,端著步槍,開始向江戶城推進。
他們的步伐堅定而沉穩,每一步,都仿佛踏在歷史的節點上。
當共和國的先頭部隊踏入江戶城殘破的城門時,他們看到的,是令人永生難忘的一幕。
街道上,密密麻麻,站滿了人。
有穿著破舊鎧甲的足輕,有身著各色羽織的武士,但更多的,是穿著布衣的平民。
男人、女人,甚至是半大的孩子。
他們手中拿著各式各樣的武器——生銹的武士刀、削尖的竹槍、農用的鋤頭、甚至是廚房里的菜刀和木棍。
他們沒有恐懼,沒有退縮。
那一張張或蒼老、或年輕、或稚嫩的臉上,都帶著一種混雜著仇恨、絕望與狂熱的表情。
“天鬧黑卡!!!板載!”
不知是誰,第一個發出了嘶吼。
緊接著,山呼海嘯般的吶喊聲,從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響起。
“板載!板載!板載!”
數以萬計的朝和人,揮舞著他們簡陋的武器,如同被血腥味刺激的鯊群,向著鋼鐵洪流發起了悍不畏死的沖鋒。
龐萬里冷漠地看著這一切。他沒有下令炮擊,因為巷戰中,重炮容易誤傷自已人。
“第一、第二步兵團,正面迎敵!”
“第三、第四步兵團,從兩翼包抄穿插,分割戰場!”
“所有重機槍,自由射擊!給我把他們打回去!”
命令被迅速執行。
“噠噠噠噠噠——!”
數十挺馬克沁重機槍同時發出了怒吼。
兩條交叉的火舌,如同死神的鐮刀,瞬間掃過了沖在最前方的人群。
血肉橫飛。
那些高喊著“萬歲”的朝和士兵和平民,在金屬風暴面前,脆弱得如同紙片。
他們的身體被子彈輕易地撕裂,肢體斷裂,鮮血噴涌。
第一排的人墻,在不到三秒鐘的時間里,就被徹底打碎,變成了一地模糊的血肉。
但后面的人,仿佛沒有看到這地獄般的一幕。
他們踏過同伴溫熱的尸體,繼續吶喊著,沖鋒。
倒下一排,又涌上一排。
他們用自已的血肉之軀,去消耗共和國軍隊的彈藥,去沖擊那看似堅不可摧的鋼鐵防線。
一名年輕的共和國士兵,第一次踏上戰場。
他機械地拉動槍栓,射擊,退殼,再拉動槍栓。
他的眼睛里,倒映著一張張扭曲而狂熱的臉。
他看到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,揮舞著一把鐮刀,沖到他面前,然后被他下意識地一槍射穿了胸膛。
他看到一個抱著孩子的女人,用怨毒的眼神看著他,然后被側翼的機槍掃倒,孩子滾落在血泊中,發出凄厲的哭聲。
“嘔——”
年輕的士兵終于忍不住,彎下腰劇烈地嘔吐起來。
“菜鳥!”老兵班長一腳踹在他的屁股上,怒吼道:“不想死就給老子站起來!開槍!這是命令!他們不是人,是野獸!”
年輕的士兵抬起頭,淚水和嘔吐物糊了一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