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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第109章 三足鼎立,階級斗爭,開始了!

      北境的秋夜,來得比往年更早,也更冷。

      霜,像一層薄薄的死鹽,鋪滿了原野。

      在榆關縣,縣長的府邸里,炭火燒得正旺,映著小妾新描的眉黛。

      他剛喝下一盞溫好的鹿血酒,正要去解那件繡著百子千孫的寢袍。

      門,是被人從外面踹開的。

      不是一腳,是十幾只穿著牛皮軍靴的腳,同時發力。

      厚重的門板像一片枯葉般向內炸開,木屑橫飛。

      縣長潘金的酒意,瞬間被凍成了冰。

      他只來得及看見一群穿著統一橄欖綠短衫的影子,像從地里冒出來的鬼魅,涌了進來。

      他們個個剪著極短的發,臉上沒有表情,手里端著一種他從未見過的、通體黝黑的鐵管。

      為首的年輕人,看著不過二十出頭,臉頰還帶著風霜刮過的紅,眼神卻像凍了千年的冰。

      他沒有看瑟瑟發抖的小妾,目光直接釘在周扒皮身上。

      “潘金,”年輕人開口,聲音不大,卻像鐵片刮過石頭:“以‘工農人民政府’之名,你因貪墨、縱容家奴行兇、強占民田等三十七條罪狀,被捕了。”

      潘金腦子一片空白。

      工農人民政府?什么東西?

      他想喊,想叫護院,可喉嚨里像是被塞了一團冰冷的棉花。

      那些黑洞洞的鐵管,無聲地對著他,散發著一種比刀劍更純粹的死亡氣息。

      兩個士兵上前,一人一邊,像抓小雞一樣將他從溫暖的被褥里拎出來。

      絲滑的寢袍從他肥碩的身體上滑落,露出松垮的皮肉。

      “帶走。”年輕人揮了揮手。

      他轉身,目光掃過那張奢華的拔步床,掃過地上的金絲軟墊,最后停在墻上一副“福如東海”的字上。

      他身后的一名士兵會意,上前一步,用刺刀的末端,將那副字連著墻皮,一并撬了下來,露出后面一個暗格。

      里面是碼放整齊的金條和地契。

      潘金的瞳孔驟然收縮,發出嗬嗬的怪聲。

      年輕人看都沒看那些金子,只是對另一名士兵道:“按《戰時紀律條例》,清點,封存,登記入冊。所有財物,歸于人民。”

      “是,連長!”

      士兵的回答,短促而有力。

      幾乎是同一時刻,榆關縣的縣衙、糧倉、武庫、城門,都被同樣裝束的軍隊悄無聲息地接管。

      舊的牌匾被摘下,扔在地上,被人一腳踩成兩段。新的、寫著“榆關縣工農人民政府”的木牌,被釘了上去。

      這一夜,從最西邊的沙州,到東邊的遼城,橫跨三千里的北境大地上,一百七十一個鄉鎮,上演著同樣的一幕。

      沒有曠日持久的圍城,沒有血流成河的巷戰。

      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,在夜色的掩護下,悄無聲息地,切除了舊王朝在這片土地上所有腐爛的神經末梢。

      ……

      天亮了。

      當第一縷陽光照在廣寧府的市集上時,人們發現,世界變了。

      城門口站崗的,不再是平日里歪歪扭扭、伸手要錢的守城兵,而是一排排站得筆直的綠衣短發軍人。

      他們看著很年輕,眼神卻銳利,腰桿挺得像一桿桿標槍。

      人們畏懼地繞著他們走,不敢靠近。

      直到正午,府衙前的廣場上,搭起了一個簡陋的高臺。

      一個同樣穿著綠衣,但沒有攜帶武器的青年,站了上去。他不像軍人,更像個書生。

      他叫李響,兩年前,他還是個連飯都吃不飽的窮秀才,因為寫了篇抨擊鄉紳的文章,被打斷了腿,扔在雪地里等死。

      是陳慶之的“工作隊”救了他。

      他手里拿著一個鐵皮卷成的喇叭,聲音因此傳得很遠,蓋過了市集的嘈雜。

      “北境的父老鄉親們!”

      他的聲音清朗,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激動。

      “從今天起,壓在你們頭上的資本主義,沒了!吃你們肉、喝你們血的官老爺,也沒了!”

      人群一片死寂,隨即是壓抑的嘩然。

      一個膽大的老漢在人群里喊:“官老爺沒了,那誰來管我們?你們又是什么人?”

      李響笑了。他放下喇叭,目光掃過臺下那一雙雙或麻木、或驚恐、或好奇的眼睛。

      “我們,就是你們!”他指著自已,又指著臺下的百姓:“我們是工農革命軍!是天下勞苦大眾自已的軍隊!我們來,不是為了做新的官老爺,而是為了告訴大家一件事——這天下,是你們的!土地,也是你們的!”

      他身后,府衙的大門被打開。

      幾個士兵抬出幾口大箱子,當著所有人的面,將箱蓋撬開。

      不是金銀,是發黃的紙。

      “這是廣寧府的地契!是王鄉紳、李員外他們從你們手里奪走的田!”

      李響的聲音陡然拔高,他拿起一卷地契,高高舉起:“現在,我們把它拿回來了!”

      他拿過身邊士兵遞來的火把,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中,將那卷地契,點燃了。

      火焰升騰,舔舐著那些朱紅的印章和墨寫的名字。

      “從今日起,”李響的聲音,在火焰的噼啪聲中,如同驚雷:“共和國工農人民政府頒布《土地改革法》!廢除一切地主所有制,按人頭,重分田地!人人有其田!”

      他又拿起另一個火把,指向府衙旁那座巨大的糧倉。

      “開倉!放糧!”

      轟——

      人群,炸了。

      麻木的表情被震驚取代,驚恐被不敢置信的狂喜沖垮。

      一個婦人看著那熊熊燃燒的地契,忽然跪在地上,嚎啕大哭。

      她的哭聲像一個信號,越來越多的人跪了下去,哭聲連成一片。

      李響的眼眶也紅了。

      他身邊一個年輕的士兵低聲道:“政委,他們……”

      “他們跪的不是我們。”李響的聲音有些沙啞:“他們是在和那個吃人的舊世道,做最后的告別。”

      他拿起喇叭,用盡全身力氣喊道:“都起來!共和國的公民,不跪天,不跪地,更不跪任何人!從今往后,你們要學著,站著活!”

      ……

      弗拉保爾站在人群的外圍,整個人都僵住了。

      他身后的弗拉塔塔,下意識地抓緊了他的衣袖,指尖冰涼。

      眼前的一切,超出了她十七年人生里所有的認知。

      沒有勝利者的歡呼,沒有對失敗者的屠戮。

      只有火焰。

      那火焰燒的不是宮殿,不是府邸,而是薄薄的紙。是那些決定了無數人一輩子生死的田契。

      火焰下,是成百上千張麻木的臉,在震驚中慢慢龜裂,然后,是無法抑制的淚水,是壓抑了不知多少代人的、震天動地的嚎哭。

      “都起來!”

      高臺上的那個叫李響的書生,用鐵皮喇叭嘶吼著。

      “共和國的公民,不跪天,不跪地,更不跪任何人!”

      “從今往后,你們要學著,站著活!”

      站著活。

      弗拉保爾反復咀嚼著這三個字,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。

      他看過的史書里,造反,是為了換一個姓氏坐上龍椅。

      屠龍的勇士,最終都會變成新的惡龍。

      可眼前這個人,他不是在屠龍。

      他是在告訴所有人,這世上,本就不該有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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