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,破了。
黑色的鐵流順著朱雀大街一路向前,勢不可擋。
沿途那些零星的抵抗,就像是投入洪流的小石子,連個浪花都翻不起來,瞬間就被淹沒。
勝利的狂喜沖昏了所有人的頭腦。
將士們殺紅了眼,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——
沖進皇城!搶他娘的潑天富貴!
“都給老子停下!”
一聲炸雷般的怒吼,生生蓋過了鼎沸的喊殺聲。
蕭逸塵勒馬橫劍,攔在街心,擋住了大軍的去路。
他滿身都是血,整個人像剛從地獄里爬出來的修羅,那雙冰冷的眸子掃過去,剛才還狂熱無比的士兵們,竟不由自主地慢下了腳步,感覺脖子后面涼颼颼的。
“王爺?”
一名殺得正興起的偏將催馬上前,滿臉不解:“為啥不一鼓作氣,直接搗了皇宮?”
蕭逸塵沒說話,只是扭頭,看向后方。
沐瑤的馬車,在一百名鬼面親兵的護衛下,不快不慢地駛入了城門。
車簾掀開,沐瑤走了下來。
她還是一身干凈得不像話的華裙,站在這血流成河、滿目瘡痍的街道上,格格不入,仿佛不是同個世界的人。
她掃視了一圈,眉頭輕輕皺了一下,似乎對眼前的混亂,很不滿意。
“傳令下去。”
她的聲音不大,卻像有種魔力,清清楚楚地傳進了每個將領的耳朵里。
“全軍不得冒進,以朱雀大街為軸,分兵控制左右各三條主街。”
“命陳慶之率一萬兵馬,立刻搶占城中鐘樓、鼓樓,以及各處坊市的高點,構筑防線。”
“命龐萬里率兩萬兵馬,肅清南城殘敵,穩固后方。其余部隊,原地休整,清剿藏在民居里的散兵游勇。”
一連串的命令,清晰,冷靜,滴水不漏。
所有將領都聽傻了。
啥玩意兒?
仗都打到這份上了,不應該直接沖進皇宮,把皇帝老兒從龍椅上揪下來,然后開香檳……不,開慶功宴嗎?
怎么還要構筑防線?
防誰?
“王妃,這……”那名偏將忍不住又想問。
“執行命令。”
沐瑤的眼神淡淡掃了過去。
那眼神里沒什么情緒,平靜得像一潭深水,卻讓那名偏將感覺自已像是被什么洪荒猛獸盯上了一樣,剩下的話,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,全都堵在了喉嚨里。
蕭逸塵深深地看了沐瑤一眼,什么都沒問。
他只是調轉馬頭,對著麾下那幫還愣著的將士,沉聲喝道:“沒聽到王妃的命令嗎?照做!”
有了蕭逸塵的表態,大軍雖然滿肚子疑惑,卻也不敢再有二話,開始按照沐瑤的部署,有條不紊地向著城市兩翼散開。
陳慶之領命,帶著人馬迅速離去。
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沐瑤這么做的用意。
京城是破了,可城里還有幾十萬守軍!一旦那幫人反應過來,在這迷宮一樣的巷子里打起來,他們這點人,根本不夠看。
現在最重要的,不是殺,是控。
先用最快的速度,把這片區域變成自已的地盤,進可攻,退可守。
王妃,高明!
龐萬里就沒這個腦子了,他一臉懵圈,撓著大光頭湊到蕭逸塵身邊,壓低聲音嘀咕:“王爺,王妃這是干啥呀?這城里到處都是金子銀子,娘們兒……啊不,是寶貝!不趕緊去搶,等會兒被別人搶光了咋辦?”
蕭逸塵冷冷瞥了他一眼:“讓你做什么就做什么,再多一句嘴,軍法處置!”
龐萬里脖子一縮,不敢再吭聲,只是心里還在嘀咕:女人就是麻煩,打個仗哪來這么多彎彎繞繞。
他帶著人,罵罵咧咧地掉頭,去干那清掃后方的苦差事了。
很快,南城的局勢被迅速穩定下來。
沐瑤在一隊鬼面親兵的護衛下,登上了剛剛被陳慶之占領的鐘樓。
站在這里,大半個京城盡收眼底。
遠處,皇城那巍峨的輪廓,在戰火的煙塵中若隱若現。
“把東西架起來。”
沐瑤對著身后的鬼面隊長,淡淡吩咐道。
“是。”
十名鬼面親兵從背后解下用黑布包裹著的沉重物事,動作熟練地在鐘樓的四角組裝起來。
那是一種比之前“燒火棍”更加龐大、更加猙獰的鋼鐵怪物。
粗大的槍管,復雜的機括,以及一條條掛滿了黃澄澄“銅珠”的布帶,在夕陽下泛著冰冷的光。
馬克沁重機槍。
當十挺重機槍的槍口,從鐘樓的窗口伸出,如同十尊沉默的死神,遙遙指向皇城的方向時,剛剛跟上來的蕭逸塵,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,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。
他看著那些黑洞洞的槍口,又看了看站在鐘樓最高處,憑欄遠眺的沐瑤。
她的背影纖細,仿佛風一吹就會倒。
可就是這個背影,卻讓他感到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戰栗。
喉結滾動了好幾下,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敬畏?
不,早已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。
這個女人,到底還藏著多少秘密?
……
皇宮,金鑾殿。
“廢物!通通都是廢物!”
蕭景南一腳踹翻了面前的紫金香爐,名貴的香料撒了一地。
他雙眼血紅,像一頭被困住的瘋虎,哪里還有半分帝王的儀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