沐瑤等的就是他這句:“兵行險招,出奇,方能制勝。”
她伸出一根手指,在面前的矮幾上,輕輕一點:“放棄云梯。”
“什么?”蕭逸塵以為自已聽錯了。
“我說,放棄用云梯登城。”沐瑤的口吻不容置喙:“將所有攻城步卒,集中到一處。不求占領城墻,只求一件事。”
她抬起眼,直視著他:“用最快的速度,不計任何代價,將攻城槌,送到葭萌關的城門底下。”
“集中所有力量,給我把那扇門,撞開!”
蕭逸塵徹底愣住了。
他腦海里飛速地推演著這個戰術的可能性。
放棄登城,全力破門?
這確實是一條險路。
“如何保證攻城槌能抵達城下?城樓上的滾石、火油、弓箭,都不是擺設!”
“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二點。”沐瑤的思路清晰得可怕。
“協同推進。”
“讓弓兵營,與持盾的攻城步卒,一同向前推進。”
“瘋了!”蕭逸塵再也忍不住,低吼出聲。
“你簡直是胡鬧!弓兵是何等金貴的兵種?他們是用來在后方遠程壓制敵人的!”
“你讓他們跟著步卒往前沖?那不是讓他們去送死嗎?!”
“你知不知道,培養一個合格的弓箭手,需要耗費多少時間和心血!”
他氣得在車廂里來回踱步,像一頭被激怒的困獸。
沐瑤看著他,臉上非但沒有半分懼色,反而露出了一絲憐憫:“王爺,看來你這個大將軍,當得也不怎么樣。”
“你!”
“我問你,”沐瑤打斷他:“平日里操練,弓兵除了練習箭術,還練什么?”
蕭逸塵的腳步一頓,下意識地就要回答。
沐瑤卻沒給他機會:“他們練刀法,練格擋,練近身搏殺之術。”
“軍中大比,弓兵營的近戰好手,從不輸給你的親衛營。”
“一個合格的弓兵,放下手里的弓,就是最精銳的刀盾手。他們的反應、身手、殺敵的效率,遠在尋常步卒之上。”
“我說的,可有錯?”
蕭逸塵徹底僵在了原地。
他像是第一次認識眼前這個女人。
她說的每一個字,都精準地戳在了兵法的關節上。
這些道理,他懂。
可他從未想過,可以將這些道理,如此瘋狂地組合在一起。
讓弓兵近戰,護衛攻城槌……
這……
這簡直是聞所未聞的打法!
“弓兵的箭矢有限,不可能一直提供火力壓制。”他還在做最后的掙扎,只是聲音里,已經沒了之前的底氣。
“誰說要一直壓制了?”沐瑤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。
“三輪齊射,清掃掉城墻上第一波的威脅,足矣。”
“之后,他們要做的,就不是射箭了。”
“而是拔刀。”
“以刀陣護衛攻城槌,用血肉之軀,在城門前,為我們撞開一條生路!”
車廂內,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。
只剩下蕭逸塵粗重的呼吸聲。
他的腦子里,仿佛有驚雷炸響。
險!
太險了!
可……若真能成功……
他看著沐瑤,看著那張平平無奇,卻仿佛能洞悉一切的臉。
許久之后,他才找回自已的聲音,沙啞得厲害。
“此計,傷亡會很大。”
“總比你用十萬人的命去填要少。”沐瑤淡淡地回答。
蕭逸塵閉上了眼,額角的青筋一跳一跳。
他在天人交戰。
理智告訴他,這太瘋狂了。
可他心底深處,卻有一個聲音在叫囂著,讓他信她一次。
“好。”
他猛地睜開眼,那雙布滿血絲的眸子里,閃過一絲賭徒般的瘋狂:“就按你說的辦!但是,指揮權,我不能給你。”
他死死地盯著沐瑤。
“明日攻城,你必須在我的中軍帳里,一步也不許離開!”
“我需要你,隨時告訴我,下一步,該怎么做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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