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禁城
六七月的京城,悶熱得如同一個巨大的蒸籠,連蟬鳴都帶著幾分焦躁不安。
毓慶宮內,門窗緊閉,隔絕了外間的熱氣,也隔絕了窺探的視線。
太子胤礽負手立于窗前,背影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幾分僵硬。
格爾芬正躬身低聲匯報著,聲音里帶著難以掩飾的焦慮:
“殿下,陳廷敬、李光地、趙申喬等都對我們拋去的橄欖枝,皆……皆油水不進,怕是.....!
胤礽嗤笑一聲!
“他們都是皇阿瑪的人,豈會輕易背叛皇阿瑪。
皇阿瑪留他們在京,不就是要制衡著孤。”
他原本俊朗的面容因連日來的焦慮與憤怒顯得有些扭曲,眼底布滿血絲。
“呵……”
“嘭!”茶杯破裂聲!
雖說心里清楚,但太子胤礽還是覺得憤怒和心驚,他們屢屢拒絕他的邀請,推出他的老師王掞出來勸他。
看來他們心里知道他要做什么!
只是,就這么都不看好他嗎?
他為了這次行動,暗中籌謀許久,自認已將京城兵權暗中掌控了大半,卻沒想到在他們這些文武大臣這里屢屢碰壁。
這些老狐貍,各個人老成精了!
胤礽深吸一口氣,強迫自已冷靜下來,又問:“隆科多那邊呢?”
隆科多掌管著九門提督,要想調動京城守衛,他是關鍵中的關鍵。
格爾芬臉上露出一絲無奈:
“回殿下,隆科多此人,滑不溜手。
無論我們如何暗示、許以重利,他始終裝聾作啞,不接茬,也不明確拒絕。
不過……”
格爾芬話鋒一轉,嗤之以鼻道:“聽說,隆科多前幾日剛強納了一房美妾,聞那女子原是他岳父赫舍里·阿靈阿(府上的家伎,被他強奪了去。
為此,他正與岳家鬧得不可開交,后院不寧。”
已經三天沒去衙門了!”
胤礽眼中閃過一絲精光:“那現在的九門提督,豈不是托合齊做主?”
格爾芬臉上終于露出一絲得意!
“托合齊大人傳話過來,下面有幾人最是好色,恰巧江南最近新來了一批姿色技藝皆是上乘的女子,臣已安排,不日便可送入托合齊大人的別院……屆時,那些人必然對殿下效忠。
待托合齊掌握九門,便是殿下事成之時!”
胤礽凝眉,沉聲吩咐:“此事需做得隱秘,不可走漏半點風聲。”
“臣明白。”
格爾芬退下后,書房內只剩下胤礽一人。
他獨自一人坐在寬大的紫檀木椅上,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冰冷的扶手,發出沉悶的“篤篤”聲。
窗外暮色漸濃,將他臉上的掙扎與孤注一擲映照得明暗不定。
不知過了多久,書房外傳來貼身太監何柱兒小心翼翼的通傳聲:“太子爺,太子妃娘娘在外求見。”
胤礽眉頭瞬間擰緊,臉上閃過一絲不耐與煩躁,揚聲道:“不見!讓她回去!”
門外靜默了片刻,隨即響起細碎的、逐漸遠去的腳步聲。
書房門外,太子妃瓜爾佳氏聽著里面那冰冷的拒絕,腳步頓了頓,終是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。
她額娘今日奉命祖父、阿瑪命今日進宮,讓她務必勸誡太子,萬不可行差踏錯。
皇上對太子的感情非比尋常皇子,只要靜心等待,未必沒有轉圜的余地。
可她深知,太子哪里還聽得進這些勸諫?
她深深望了一眼那緊閉的房門,目光中充滿了無奈、憂慮以及一絲早已料定的悲涼。
她最終什么也沒說,默默轉身,裙裾曳地,消失在長廊的陰影里。
她明白,太子這是下定決心了。
正是因為這對天家父子感情“非比尋常”,所以他們太了解彼此的底線與軟肋,一旦反目,互相傷害起來也最為徹底,不留余地。
如今的太子,早已被權力欲望和長期壓抑的憤懣、不安逼得近乎瘋魔了。
何柱兒輕手輕腳地進來,稟報道:“太子爺,太子妃娘娘已經走了。”
胤礽閉了閉眼,胸腔中一股無名火猛地竄起,他猛地抓起手邊的青玉螭紋茶杯,狠狠摜在地上!
“啪嚓!”
清脆的碎裂聲在寂靜的書房里格外刺耳。
何柱兒與門口候著的宮女太監們嚇得噗通跪倒,大氣不敢喘。
碎片四濺,如同胤礽此刻紛亂的心緒。
他心中的暴戾、不安、以及對未來的恐懼,急需一個宣泄的出口。
“格爾芬新送來的那幾個江南女子,現在何處?”
何柱兒連忙回道:“回太子爺,安置在后殿的暖香閣。”
胤礽不再多,猛地起身,大步流星地朝著暖香閣走去,此刻,只有沉淪于肉欲的放縱,才能暫時麻痹他那顆在懸崖邊緣瘋狂跳動的心。
圓明園
與京城毓慶宮的陰郁壓抑不同,圓明園烏拉那拉氏卻是難得的歡喜!
蘇培盛剛把四爺和弘暉的家信送來。
四爺的心一如既往,讓她看顧好府里一切事物。
福晉烏拉那拉氏坐在臨窗的炕上,就著明亮的燭光,細細讀著弘暉的家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