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那時便不怕了。”
室內這樣安靜,仿佛時間都這一刻而緩慢。
衛韜云輕輕地將手覆在她的手上。
許久,侯夫人輕聲問:“韜云,你說我照顧好折春了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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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鳶一出門兒,就急匆匆往回走。
衛瓚三步并兩步地追著,一路追到了松風院,沈鳶正待關門,他卻一只腳先踏了進去,硬是擠進了屋。
見左右無人,才攥著沈鳶手腕說:“你跑什么?”
沈鳶說:“沒跑。”
卻是低著眼皮不看他,只一起一伏喘勻了氣。
嘴唇都呼吸間染上了氤氳的濕氣。
衛瓚如今正是越看沈鳶越心癢難耐的時候,不敢細看,慢慢挪開目光,只說:“我有話同你說。”
沈鳶“嗯”了一聲。
他便問:“母親提的事兒,你怎么想的?”
沈鳶淡淡說:“什么怎么想的。”
“你想應么?”
沈鳶不說話。
他便直截了當喊:“義兄。”
沈鳶輕輕掙了掙手腕,皺眉說:“你亂喊什么?”
他笑說
:“我可沒亂喊,我看你要答應,提前練一練。”
“省的到時候見了你叫沈鳶,我父親又要揍我。”
這話里就帶了幾分火氣和心煩意亂。
笑意里都帶著幾分假。
沈鳶瞧出來了,卻也是心亂,便抿了抿嘴唇,說:“你是不愿我回沈家,還是不愿我做你兄長。”
――自然是都不愿意。
但看著小病秧子低著頭的樣子。
又說不出來了。
他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。
相反,他對沈鳶的了解比其他人都要深。
沈鳶妒了他許久,以至于連沈鳶自己都深受其害。
幾番自己折騰自己,根源無非也就是妒忌他家庭美滿,求而不得。
如今有這樣一個機會,能有人憐他護他,他父母又都高興,沈鳶就算想答應,又有什么錯?
衛瓚張了張嘴。
可還是有一股不甘心的火在心尖燒著。
半晌說。
“那我怎么辦?”
“你們都高興了,我怎么辦?”
他低低垂著頭,聲音透出了幾分委屈,耳根禁不住幾分紅。
“若我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算了。”
“我如今這樣……義兄個屁。”
他說罷。
沈鳶也說不出話了。
隔了好一會兒,便見那小病秧子的面孔也浮現出一絲羞窘。
抬起手,猶豫著,想要輕輕觸摸他一下。
去忽得聽見門外腳步聲紛紛,照霜隔著門道,是沈家來人拜訪了,想見一見公子。
沈鳶聞聲,手便轉了個彎,到了唇邊,輕輕握拳咳嗽了一聲。
說:“我去看看。”
衛瓚原本伸手想攔,想了想,卻又沒伸出手,只也跟著沈鳶到了外間。
便瞧見了那沈家來人的模樣。
來人應當是沈家如今當家的沈老爺,與靖安侯差不多年紀,熱絡殷切地迎了上來:“好侄兒,我這些日子與你寫了許多信,你怎的一封也不愿意回。”
沈老爺幾分含笑地看著沈鳶,伸手故作親熱要碰沈鳶的肩膀。
卻見那小病秧子往后退了退,垂著眼皮,喊了一聲:“伯父。”
沈老爺的目光,卻緊緊黏在了衛瓚的身上。
一見他,便是一副又驚又喜的模樣,笑吟吟喊了一聲:“――這位便是小侯爺吧?鄙姓沈,早就聽過……”
那小病秧子眉鎖的更緊,淡淡道了一聲:“伯父這邊說話吧。”
沈老爺卻板起臉來道:“這便是侄兒不通人情世故了,我來此處見你,怎能不拜見主家呢?”
沈鳶沉默了一會,垂眸說:“……你先出去吧。”
沈老爺不知他說的是誰。
衛瓚卻知道沈鳶說的是自己。
只笑笑說:“好,有事叫我。”
出門時聽見沈鳶淡淡的聲音:“伯父若是真心來見我,便不必日日叫家眷去打擾侯夫人了。”
衛瓚這時倒想起些事兒來了。
這沈家前世也找上過門來,只是那時沈鳶已是高中了狀元,正是風光無限的時候,沈家便貼了上來,一口一個好侄兒地叫著,也是要將沈鳶領回沈家去,指望著他能提攜提攜家中人,帶著沈家人一起雞犬升天。
侯夫人也是如今日一般,一萬一千個不情愿。
具體怎樣商談的,他那時是沒有參與過的,但最后仿佛沒有收養義子這件事情似的,而是的的確確搬出了侯府。
再后頭的事,他似乎能想起的也不多。
倒是聽說沈鳶后頭只在沈家住了一小段時間,便獨自帶著兩個小丫鬟,搬到了自己買的那處老宅,獨門獨院地過日子。
但那已是沈家和沈鳶的事情了,他連多打探一句都嫌費事。
如今想來,倒有些后悔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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