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起先只是查出了些兵器銀兩的貪墨,誰知細查下去,竟少了一批甲胄。”
大祁不禁刀劍,私藏甲胄卻是謀逆罪,饒是整個侯府,也只有嘉佑帝允諾的幾套盔甲。
若只是貪墨倒還罷了,如今一次性少了這許多甲胄……
嘉佑帝立時震怒。
不光諸位清查的大臣難做,本是去跟著混功績的衛錦程也騎虎難下。
他道:“此事只會越查越兇險,你說好好的,有人藏一批甲胄做什么呢?”
“除了陰蓄私兵,我實在想不出來。”
在這萬籟俱寂的寺廟,心里想得卻是官場利祿、滿腹算計。
他想,圓明和尚說他跟佛無緣,可是說得太對了。
可他的確想不通。
這次知雪沒回答他。
倒是照霜問:“此事可會波及到侯府么?”
沈鳶搖了搖頭:“衛瓚沒接這差事,倒是無事,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什么?”
只是他有種違和的預感,總想將衛瓚的反常,與衛錦程近日的事情聯絡在一起。
他目光凝了凝,腦海中又剎那閃過衛瓚那張恣意含笑的面孔。
片刻后,自嘲似的一笑:“罷了,興許是我想的多了,侯府之人向來磊落,哪里懂什么陰私。”
從南征北戰、豪情萬千的靖安侯,再到恣意瀟灑的衛瓚,哪個都是光明磊落之人。
“興許只是我心窄,便見誰都覺得臟。”他說著,不自覺攥了攥衣袖。
他雖憎他傲慢,卻也不得不承認。
衛瓚生于明光里,也合該生于明光里。
否則怎么引得他如陰溝老鼠般艷羨。
這幾日衛瓚待他越發和藹了起來。
可他卻是用盡了全力,才克制著沒露出尖酸刻薄的嘴臉來。
唐南星為了衛瓚胡亂語,他想,自己是沒什么朋友的。
姨母對他好,他想,這卻是衛瓚的母親,他母親已沒了。
不過是剎那的念頭,卻總是那樣清楚的讓他認識到。
妒如附骨之疽。
――衛瓚的仁善,他的悔悟,父母的勸誡,都不能讓他成為一個心性平和的好人。
心里頭那一丁點的火苗,就像是在罐子里悶燒著,外頭只是有些熱,里頭卻燙的焦黑裂紋、皮開肉綻。
照霜勸他:“公子,久病之人容易多思多慮,這并非你的過錯。
他不說話,只慢慢道:“我曾聽圓成和尚跟我說,妒恨如手持一柄兩頭劍。”
“刀刃對著別人,亦對著己身。”
若衛瓚待他壞一些,厭煩他、嘲弄他,他心里倒好受一些。
如今衛瓚待他越是好,他卻越發別扭難過起來。
與自己的斗爭,有時比與外界的斗爭,更為漫長絕望。
照霜只得輕輕嘆了一聲。
其實她有些想勸公子,不若早些搬出去吧,她眼見著沈鳶這些年在侯府呆著,身子是日漸好了,人卻一天比一天不快活。
想來他也是疲了累了的。
若是能離那小侯爺遠遠的,興許還能好一些。
隔了一會兒。
卻又聽沈鳶小聲說:“照霜,今晚你記得打探打探,他這見天兒打瞌睡,我總疑心他趁夜里偷偷讀書習武――”
照霜:……
最近好像不太一樣。
最近公子是越挫越勇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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