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陽城的眾人枕戈待旦。
赫圖阿拉城里一月一次的八旗議政也照例開始。
相比上半年的意氣風發,如今的諸位鐵帽子也皺起了愁眉。
糧食雖然夠吃,但吃不到明年新糧落地。
努爾哈赤算了一下,無論怎么省還是有兩個月的缺口。
兩個月不是兩天,一旦糧食沒了,現在有多風光……
今后就有多慘。
可如今奴兒根本就不敢貿然減少糧食,不但不敢減少,還要做出一副糧食充足的跡象。
他要安定人心。
在招納大明降卒的時候他就承諾了。
只要誠心歸降,給錢,給糧,還給牛,他要讓外人知道大金才是這片土地的天命。
若是貿然減少糧食,一旦謠傳開,這個后果是他承受不起的。
“問朝鮮借的糧食什么時候到!”
“回汗阿瑪,最早也要等到過年了!”
“太慢了,給他們定一個期限!”
皇太極點了點頭:“記住了!”
早在三月之前奴兒就問朝鮮要糧食了。
朝鮮他們那邊也鬧饑荒,早在先前對于建奴的要求它還不是有求必應。
如今不行了。
如今建奴做大,哪怕是自已家都鬧饑饉,仍然湊糧“借”給努爾哈赤。
雖是借,朝鮮也沒想著他能還,也不敢要。
其實早在萬歷二十一年的時候奴兒就問朝鮮要糧食。
那時候的奴兒語氣不強硬,很謙卑,打著大明的旗號。
什么“我境年兇如此,明春難以生活聞朝鮮多有蓄積云,幸相賑救”……
(非杜撰,出自《滿文老檔》,建奴其實一直都缺糧,直到打下廣寧衛后才解決這個問題。)
“阿敏!”
阿敏站起身直接道:
“通過這些日子沈陽城里探子發來的消息,余令這支客軍人數三千,擅長火器!”
“繼續說!”
“所以,為了和他作戰,也為了更好的抵御大明的火炮,這些日子我帶人做了楯車,能抵御三眼銃五十步直射!”
“能組陣么?”
“能!”
“臣以五寸硬木為擋,外覆雙層浸水牛皮,底部安木輪,隨軍而行,后備強弓手,可攻也可守!”
莽古爾泰聞忍不住道:
“我們強的是騎射,打的快攻!”
“話是沒錯,可沈陽城那么高,我們需要以盾車掩護綿甲兵突破城東工事,然后用鉤梯攀爬城墻!”
見兩人苗頭不對,奴兒淡淡道:
“阿敏的布置很好!”
莽古爾泰恨恨的坐下,阿敏不親近他,所以他才故意來挑他的刺。
皇太極看了看兩人,低著頭沒說話。
這次的會議代善沒來,可他的兒子岳讬卻能出現在每次的議會上。
如此說來代善是不行了。
鑲紅旗旗主可能是他的長子岳讬。
望著須發皆白的父親,望著頗受信任的阿敏,皇太極知道自已現在可以出手做下一步了。
要徹底的把太子代善按下去。
“昨日沈陽的密信可曾送達!”
奴爾哈赤的話音落下,眾人低頭不語,位于角落的王秀才卻豎起了耳朵,心里不免多了些期待。
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沈陽有探子。
他還知道這些探子都是打扮成逃兵,跟著逃兵一起入城。
在沈陽,遼陽這些城池里都有不少。
一旦大戰開始,這些人就可以里應外合,就跟撫順一戰一樣。
雖然是老把戲,但這一招是真的好用,屢試不爽,建奴是摸準了大明的癖習,準備一招鮮吃到飽。
“說話!”
“孩兒去看看!”
其實不用看,沒有信到達就代表著有意外。
此刻的錢謙益正站在一處高大的府邸前,望著門楣忍不住笑了起來。
余令也想來看熱鬧,但被趕了回去。
客軍的優勢是擁有一個比較大的自主權。
因為是來幫忙的,握著自已手底下那一伙人的軍權。
劣勢也很明顯。
劣勢就是政務和你無關,帶兵殺人可以,插手政務是大忌。
今日之事就是政務的事情,所以余令不能湊熱鬧。
蘇懷瑾不在此列。
真要細算下來他就是一個主動來殺敵的客兵。
可他偏偏是一個世襲錦衣衛。
他要是把錦衣衛這三個字掛在嘴邊……
他只要不要臉,咬死祖制,咬死錦衣衛是天子親軍……
袁大人他都能懟兩句。
一般的錦衣衛不敢這么玩,這相當于立人設,一旦人設塌了,死的又快又慘。
趨利避害是人之本能,沒有人會吃飽了撐的這么干。
蘇懷瑾就這么干了。
他按照信鴿來查探子,這個比較好查。
這年頭飯都吃飽,養信鴿,玩鳥的根本就不是一般家庭能玩的了。
如此一來,就能快速鎖定目標。
開始的時候所有人都認為是城中人利用信鴿來傳遞信息。
可查了一圈后蘇懷瑾并未找到值得懷疑的人。
就在蘇懷瑾覺得自已一定是哪里沒做對的時候,春哥來了。
他的一句海東青讓蘇懷瑾茅塞頓開。
海東青是絕對的稀罕物,說是價值萬金也不為過。
沈陽城里就有人有,不但有,還馴養的很好,隔三差五的放一圈。
這鳥聰明,轉一圈之后就回來了。
城里,有海東青家族是韓家。
說到韓家又不得不提李家,韓家的家主叫韓宗功,他是李成梁的女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