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了除夕這天，小院里飄著燉肉的香氣，混著漿糊的味道，格外熱鬧。

代春艷正踩著板凳，往門框上貼春聯，紅紙金字，映得她臉上喜氣洋洋。

“蘭蘭，漿糊再遞點來！”代春艷回頭喊，棉襖袖子卷到胳膊肘，露出手腕上那只半舊的銀鐲子。

代蘭亭端著漿糊碗跑過去，仰頭看春聯：“二姑，這字寫得真精神，是姑父寫的？”

“可不是嘛，你姑父就這點能耐，過年寫春聯不用求人。”代春艷嘴上打趣，眼里卻閃著光。高衛東在一旁嘿嘿笑，斧頭頓了頓：“寫得不好，湊合用。”

正說著，高美琴拎著一籃子饅頭進來，蒸籠布掀開，白胖的饅頭冒著熱氣，頂上點著胭脂紅：“媽，饅頭蒸好了，您看這花樣還行不？”

代春艷從板凳上下來，拿起一個捏了捏：“嗯，面發得挺軟和，比上次強。”她轉向代蘭亭，“晚上包餃子，你二姑父拌的白菜豬肉餡，保管香。”

傍晚時，院子里掛起紅燈籠，昏黃的光透過薄雪，在地上映出斑駁的影。一家人圍坐在炕桌旁，代春艷揉面，高衛東高衛東搟皮，高文華跑去灶房守著火，代蘭亭和高美琴、高美英負責包。

面團在代春艷手里轉著圈，很快變成勻勻實實的長條，她用刀切成小塊，高衛東拿起一塊，搟面杖一壓，轉著圈搟起來，眨眼間就成了中間厚邊緣薄的餃子皮。

“蘭亭，你這餃子捏得挺好看啊。”高美琴看著代蘭亭手里捏出的花邊，“比我包的強多了。”

代蘭亭笑了笑，沒說話。

這還是上一世練出來的。

她捏起一個餃子，指尖沾了點水，沿著皮邊抹了圈，兩手一合，輕輕一擠，花邊就出來了。

高衛東在一旁插話說：“今年不一樣，家里多了蘭蘭，熱鬧。”

“等會兒煮餃子，給你盛幾個帶硬幣的，吃到了來年有福氣。”

代春艷拍了下他的胳膊：“就你話多，趕緊搟皮。”嘴上說著，手里卻多捏了個硬幣，悄悄包進餃子里。

餃子下鍋時，沸水“咕嘟咕嘟”地響，白胖的餃子在鍋里翻滾，像一群調皮的魚。

高文華眼睛都綠了。代蘭亭看著蒸汽從鍋蓋縫里冒出來，心里暖融融的。

前世她有兒有女有丈夫，可是總一個人過年，冷冷清清的，今年有二姑一家陪著，才真正有了過年的滋味。

大年初一，代蘭亭是被鞭炮聲吵醒的。她翻了個身，把臉埋進被窩里，聽著外面斷斷續續的鞭炮聲，不想起。

二姑在院里喊：“蘭蘭，起來吃餃子啦！”她悶聲應著，卻賴在炕上不動。

高美琴推門進來，笑著掀她的被子：“懶蟲，太陽都曬屁股了，我媽把餃子都端上桌了。”

代蘭亭打了個哈欠，伸了個懶腰：“不起，過年就該躺著。”她往被窩里縮了縮，“你們先吃，我再睡會兒。”

高美琴無奈地搖搖頭：“行，給你留著，涼了我再給你熱。”

等代蘭亭慢悠悠地起來，已經快中午了。桌上的餃子還溫著，二姑正坐在炕邊納鞋底，見她出來，笑著說：“可算醒了？鍋里還給你留著紅糖粥呢。”

代蘭亭端起碗，喝著甜甜的粥，心里美滋滋的。

大年初一不用干活，就該這么懶洋洋地待著。她靠在炕頭，看二姑納鞋底，聽高衛東跟鄰居在院里閑聊，陽光透過窗欞照在身上，暖得讓人犯困。

初三上午，代蘭亭已經泛了兩天的懶了，高美琴來找代蘭亭：“蘭亭，鎮上今天有集市，去不去？聽說有賣糖畫的，還有捏面人的。”

代蘭亭一下子來了精神：“去！”她從炕上爬起來，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，“等我會兒，我梳個辮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