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有沒有覺得,師父家里……好像就他一個人啊?”
周逸塵心里微微一動。
他當然也注意到了。
何止是注意到了。
那個院子,干凈得有些過分了,是一種屬于單身男人長年累月形成的秩序感,井井有條,卻也冷冷清清。
沒有女人家會擺弄的花花草草,沒有屋檐下晾曬的五顏六色的衣裳,更沒有小孩子玩鬧過的痕跡。
所有的一切,都透著一股不帶煙火氣的簡練。
江小滿繼續在他背后小聲嘀咕著:“我剛才在灶房。鹽罐子里的鹽都快見底了,米缸里的米也不多。”
“整個屋子,除了咱們帶過去的東西,就沒點零嘴點心什么的。”
“感覺……感覺師父過得好清苦啊。”
周逸塵沉默了片刻,放慢了騎車的速度。
“是啊。”
他輕聲回應。
“我也覺得,師父應該是自己一個人住了很久了。”
江小滿把臉頰貼在他的背上,聲音悶悶的。
“那師娘呢?師父這么大年紀了,兒女也不在身邊嗎?”
這個問題,像一根小小的針,輕輕扎在了周逸塵的心上。
這也是他一直在想,卻不敢問出口的問題。
以陳振林的年紀,在這個時代,說沒結過婚,沒生過孩子,幾乎是不可能的。
可堂屋里,墻上光禿禿的,連一張最常見的全家福都沒有。
這太不正常了。
唯一的解釋,就是那背后藏著一段不愿意被提起的傷心事。
或許,師娘已經不在人世了。
至于兒女……是犧牲在了戰場上?還是因為別的什么?
周逸塵不敢往下深想。
他怕觸碰到那位剛剛對他敞開心扉的老人,心底的傷疤。
“小滿,這種事,咱們別瞎猜,也別去問。”
“啊?為什么?”江小滿有些不解地抬起頭。
“每個人心里,都可能有些不愿被人碰的舊傷口。”周逸塵目視著前方蜿蜒的土路,緩緩說道,“師父不說,就代表他不想說。”
“我們要是冒冒失失地去問,萬一勾起了他的傷心事,那不是好心辦壞事了嘛。”
江小滿怔住了。
她光想著師父孤單,卻沒想過這更深的一層。
是啊,逸塵說得對。
如果師娘和孩子真的……那自己這么一問,不是在人家傷口上撒鹽嗎?
她頓時有點后怕,心里也涌上一股對老人的心疼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江小滿的聲音低了下去,帶著一絲愧疚,“是我沒想周全。”
“沒事。”周逸塵能感受到她情緒的變化,騰出一只手,輕輕拍了拍她放在自己腰間的手背。
“你也是心疼師父,我知道。”
“以后,咱們就把他當自家長輩一樣孝順。他老人家一個人不容易,我們多去看看他,陪他說說話,比什么都強。”
“嗯!”江小滿重重地點了點頭,鼻子里發出濃濃的鼻音。
她把周逸塵的腰摟得更緊了些,像是要把自己的溫度傳遞過去。
“那以后,我一有空就去給師父做飯!把他養得胖胖的!”
周逸塵聽著她這充滿干勁兒的話,忍不住笑出了聲。
“好啊,到時候我給你燒火。”
夕陽西下,將兩人的身影在土路上拉得長長的。
江小滿不再說話,只是安安靜靜地靠著他。
心里那點關于師父身世的好奇已經沒有了。
她現在只有一個念頭。
以后一定要對那個嘴硬心軟的老頭兒,好一點,再好一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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