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曉東坐立不安,時不時地朝門口望一眼,辦公室里的氣氛壓抑得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。
他偷偷打量著周逸塵。
這年輕人就那么靜靜地坐在長條凳上,端著那杯冒著熱氣的水,也不喝,只是用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著搪瓷杯壁。
他臉上沒什么表情,眼神平靜地看著窗外光禿禿的樹杈,仿佛對即將到來的沖突毫不在意。
但趙曉東卻能感覺到,這平靜之下,壓著一團火。
就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,讓人心頭發慌。
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。
辦公室里只剩下墻上掛鐘“滴答、滴答”的走針聲,每一下,都像是敲在趙曉東的心坎上。
大概過了七八分鐘,院子外終于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,還夾雜著一道極不耐煩的抱怨。
“催什么催!跟催命似的!不就是公社來了個什么指導員嗎?多大點事兒!”
話音未落,辦公室的門被人從外面粗暴地推開了。
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,穿著一身嶄新的藍色卡其布干部裝,雙手插在兜里,歪著腦袋,一臉不爽地走了進來。
來人正是前進大隊的衛生員,劉偉。
他一進門,視線就在屋里掃了一圈,最后落在了周逸塵身上,那眼神里帶著幾分不屑。
“周逸塵,找我什么事?”
劉偉下巴一揚,連個稱呼都懶得加。
趙曉東一看這架勢,頭皮都麻了,連忙上前打圓場:“劉偉,怎么說話呢!這是周指導員!”
劉偉卻連個正眼都沒給趙曉東,只是盯著周逸塵,一副等著他回話的架勢。
周逸塵連眼皮都沒抬一下,依舊看著窗外,語氣平淡得像是在問今天天氣怎么樣。
“我問你,公社昨天下的通知,為什么前進大隊預防流感的工作,到現在還沒開始?”
劉偉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,嗤笑一聲。
“我說周指導員,你是不是搞錯了?”
他把手從兜里抽出來,指了指自己,又指了指外面。
“熬藥那是大隊的事,是集體的事,跟我一個衛生員有什么關系?”
“我的任務是看病救人,不是帶著社員燒火熬大鍋湯。再說了,你不是技術指導嗎?這事不該你來操心負責?”
他這番話,把責任推得一干二凈。
趙曉東在一旁聽得是又急又氣,卻又不敢多嘴。
周逸塵終于收回了目光,轉過頭,正眼看向劉偉。
“這么說,熬藥預防流感這事,不關你這個衛生員的事?”
周逸塵的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,只是淡淡地確認了一遍。
“當然!”劉偉梗著脖子,理直氣壯地回答,“這是大隊的工作,我只配合!”
“好。”
周逸塵點了點頭,說出了一個讓在場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結論。
“既然不關你的事,那你這個衛生員,也就別當了。”
趙曉東目瞪口呆地看著周逸塵,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。
劉偉也是一愣,隨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,瞬間炸了毛,聲音陡然拔高了八度!
“你說什么?”
“你算個什么東西!你說不讓我當我就不當了?你有什么資格?”
他指著周逸塵的鼻子,滿臉的譏諷和憤怒。
“別以為公社派你來當個什么狗屁指導員,你就能對我指手畫腳!我告訴你,衛生員是隊里選的,公社認的,你說了不算!”
面對劉偉的咆哮,周逸塵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。
“你說的沒錯,我的確只是個技術指導。”
周逸塵站起身,個子比劉偉稍高一些,平靜的目光自上而下地看著他。
“但我還有另一個身份,我是青山公社衛生院的醫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