淳靜姝對上那雙泛著光的眸子,微微別過頭去。
“顧大人,你想說什么?這支筆有什么不妥嗎?”
“這支筆跟我的那支一樣。”
顧于景傾身靠近她,目光追逐著她的眼,低頭俯視她,“淳大夫,你不要說這次又是巧合。”
“不過是一支筆而已,為何顧大人要追著問呢?”淳靜姝咬住了嘴唇。
她想起那日在瑤山上見到顧于景,自己迫不及待地向他展示狼毛時,他沒有先問問自己有沒有受傷,反而板著臉將自己說了一頓。
她知道,他說得道理都是對的,所以當時只是心中失落了一瞬,便安慰自己,他就是這個性子,他跟自己說道理,便是在關心自己。
她沒見父母是如何相處的,也沒人教她女子面對心愛的男子時,要如何相處。
祖母說,作為大夫,會碰到各式各樣的患者,要有仁愛之心,要有寬容之心。
因此,在與顧于景相處的三年里,她總會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問題,他的冷漠,他的嘴毒,他的不耐煩,她都包容著。
可是,六年前,當她聽到他溫柔地回應他的準未婚妻時,她才明白,他在心愛的女人面前,原來是這般溫柔,有耐心。
而與自己。
就連在床上,他也只溫柔了片刻。
“為什么你會制作這支筆?你不是淳靜姝……”
詭異的熟悉感又一次浮現,顧于景緊盯著眼前的這個女人。
“顧大人!會制作狼毫筆的人多得去了,天下的讀書人,有一半都會做筆。你因為這支筆質疑我的身份,是不是太過牽強了?”
淳靜姝眼中涌上一絲澀意,她倔強地抬頭,“何況顧大人如何便篤定,你的那支筆便與我的這支筆是一模一樣的?”
顧于景看著她勾起了嘴角,從身上拿出一個盒子,打開,“你看看是不是一樣。”
淳靜姝沒想到他居然隨身還會帶著這支筆,愣了一下,瞥了一眼那支筆。
“顧大人,我們這兩支筆,不是一樣的呢。狼毛是無法單獨做成毛筆的,狼毛粗硬,缺乏毛筆所需的柔韌性和吸墨能力,需要搭配其他的毛來使用。”
“搭配使用?”
“是。我猜,顧大人的這支毛筆,為了滿足使用功能,加入了黃鼬尾毛,筆鋒整齊,書寫起來流暢無比。而我給遇初制作的這支狼毫筆,是由狼毛、黃鼬尾毛以及羊毛三種材料制作而成,比鋒更軟,適合給小孩練筆。”
其實,市面上的狼毫筆不是狼毛制作的,都是是由黃鼬尾毛制作而成。
黃鼬又名黃鼠狼,因習性兇猛被稱為“狼”,其尾毛制筆后沿用“狼毫”之名。
但淳靜姝此前并不知曉,才會在與紈绔打賭時,夸下了海口。
她這兩支筆都是為顧于景制作的。
為了制作毛筆,她當時特地去請教了教習書法的夫子,還幫他砍了三天柴火。
第一支,只加入了黃鼬毛,筆鋒偏硬,適合有手疾的顧于景使用。
那時顧于景的手還未恢復,用力不均,太軟的筆,不利于他腕力恢復。
第二支,她本打算在春闈前送給他。
不過這些后續,顧于景是不會知道的,他也不屑于知道。
“顧大人若不信的話,可以去書局找人看看。”
淳靜姝側過身體,往旁走了一步,拉開了兩人的距離,“至于我這支毛筆用的狼毛,是一個看病的獵戶給我,我是看著好玩,才會放幾根到毛筆里去的。”
“好玩?”顧于景的眸光驟然縮了一下,心被扎了一下。
“是。”
淳靜姝朝著遇初招了招手,“遇初,我們回家吧。”
遇初連忙跑了過來,方才顧叔叔似乎跟娘親有要事要談,因此他乖乖地等在一旁。
他拿著被踩碎的毛筆,遞給淳靜姝,“娘親,這個怎么辦?”
“遇初,將毛筆給顧叔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