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伸手解掉它腿上綁著的信箋,打開看罷,頓時失笑,對翠鳥說,“你的主子看來真是閑的發慌了,既然如此閑不住,我給他找點兒事兒干吧。”話落,轉身從桌前拿了紙筆,回了信箋,又綁在了翠鳥腿上,翠鳥親昵地啄了啄她手心,又飛走了。
葉裳捧著圣旨回來時,便看到蘇風暖滿面含笑,似乎心情很好,他挑眉,“我剛剛看到一只鳥兒,來傳信的?什么人讓你一大早上心情這么好?”
蘇風暖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圣旨,對他說,“你不是要一個獨臂人嗎?我已經讓人給你找了。”
“什么人?”葉裳看著她,執著地問,“我說的是讓你心情好的那人。”
蘇風暖轉回頭,“我師兄。”
葉裳皺眉,“你有師兄?怎么這些年一直未曾聽你說起過。”
“沒事兒說他做什么?”蘇風暖伸了個攔腰,見他眼底有兩片濃濃的青影,對他道,“你一夜未闔眼,受不住了吧?如今接了圣旨,既然都安排妥當了,快去睡吧。”
葉裳輕哼一聲,隨手放下圣旨對她說,“和我說說你師兄。”
蘇風暖無語,“說他做什么?”
葉裳看著她,“想聽。”
蘇風暖對他揮手,板下臉,“快去睡。”
葉裳伸手拽住她的手,發現她的手冰涼,這才發現她衣衫單薄,沒披外衣,低頭看去,她光著腳,頓時問,“你醒來多久了?怎么光著腳站在地上?”
蘇風暖撤回手,“沒多久。”話落,轉身去穿鞋和外衣。
葉裳見她又要去穿侍衛的靴子和衣服,立即問,“你很喜歡穿我府中侍衛的衣服?”
蘇風暖白了他一眼,“如今這里只有侍衛的衣服,不穿這個,穿什么?”
葉裳恍然,對她說,“別穿了,我讓千寒給你買一套來。”
蘇風暖想了想,搖頭,“我昨日來時,天色陰暗,穿著女子衣服進了府中,除了孟太醫,倒沒多少人注意。今天我若是穿著女子衣服走出去,被人見了憑地揣測,麻煩,還是這樣吧。”
葉裳想想也對,不再阻止她,脫了鞋,躺去了床上。床上依然殘留著她的女兒香,淡淡的,十分
好聞,他輕輕嗅了一口,對她說,“靈云寺的案子未查出個所以然,靈云寺的山門依舊封著。沒個三五日,山門估計不會開,京中貴裔府邸的家眷們沒法出來,王夫人和蘇夫人自然也不會回來。這三五****就別回府了,在我府中待著吧。”
蘇風暖立即反駁,“待在你府中多無聊,不要。”
葉裳看著她,“不會無聊,你扮作我的侍衛,跟著我一起查案。我先睡一覺,下午去刑部和大理寺。你也跟著我去。”
蘇風暖眨眨眼睛,對他說,“皇上這圣旨是一力主張吧?如今朝野上下,估計十分轟動。”
葉裳笑了一聲,涼涼地說,“何止轟動?”
“有很多人反對吧?”蘇風暖又問。
葉裳又笑,“皇上直接下的圣旨,圣旨一下,誰反對也來不及了。更何況,怎么反對?六部和御史臺哪個不清楚皇上是提攜我當做他收政的這把劍?宗室素來沒有話語權,自然希望有個我出來,誰會有意見?至于國丈府和太后,若這些案子不是他們背后所為,他們就要避嫌,更不敢阻止了。”
蘇風暖好笑,“皇上這個契機拿捏的可真好。”
葉裳“嗯”了一聲,對她不滿地說,“你怎么不表揚我?若我不給皇上這個契機,他也沒法拿捏。”
蘇風暖無語,對他說,“快睡吧。”
葉裳閉上眼睛,濃濃地說,“本該陪你一起吃早飯,可我實在困的很,你稍后自己吃吧。”
蘇風暖點頭,說話間已經收拾好了,出了房門。
千寒聽到動靜,對里面望了一眼,說,“姑娘,我去給你端早膳。”
蘇風暖頷首。
千寒向廚房走去。
蘇風暖站在門口,房檐有雨珠落下,噼里啪啦的,外面的小雨淅淅瀝瀝地下著,整個容安王府實在是靜得很。看不見幾個仆人,實在有幾分冷清。
千寒不多時便端來了早膳,蘇風暖見又是藥膳,吃過之后,對千寒問,“衛老如今在賬房?”
千寒點頭。
蘇風暖打著傘出了房門,去了賬房處。
衛老正在算賬,噼里啪啦地打著珠算,桌子上擺著好幾個賬本,都攤開著。
蘇風暖來到門口,叩了叩房門,衛老向外看了一眼,起身打開了門,對上蘇風暖的眼睛,笑著說,“若非姑娘這雙眼睛,小老兒實在認不出來這樣精妙的易容術,姑娘請。”
蘇風暖對他笑笑,“我沒打擾您吧?”
衛老搖頭,“姑娘說的哪里話?不打擾,不打擾。”說完,請她落座。
蘇風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,從懷中拿出三本賬本,遞給他,“這是這兩年多堆砌的賬目,還要勞您費心了。”
衛老伸手接過,搖頭,“不勞煩。”話落,放下賬本,對她問,“這三本賬,還是不讓世子知曉?”
蘇風暖點頭,“他又不管賬,就不必跟他說了。”
衛老聞笑了,對她道,“世子雖然不管賬,但人卻是聰明,這些年,只當不知,其實他心里是清楚的。”
蘇風暖笑著說,“他清楚就清楚,也沒什么,不用刻意跟他說就是了。”
衛老點點頭,“姑娘這些年私下入容安王府的賬已經有十多項了。昔日,容安王府一貧如洗,王爺清廉,一直靠王妃的嫁妝貼補府中用度。當年邊境一戰,糧草急需,王爺、王妃甚至掏空了容安王府作為糧草供給。所以,世子回京后,府中真是除了一座空府,再沒留給他什么。還是蘇大將軍離京前,變賣了家當,留了一筆銀錢,給了世子補貼己用。再加上皇上、太后、貴妃的賞賜,才支撐了幾年。”
蘇風暖點頭。
衛老道,“幾年后,便收到了姑娘給的第一筆賬,當時小老兒問了姑娘,姑娘卻不告知是哪里來的。如今一晃這么多年,每年都能收到姑娘給府中的進項。林林總總算起來,如今的容安王府,竟然比國庫還充盈了。真是令小老兒敬佩姑娘營生的手段。”
蘇風暖笑著說,“我這些錢,來路不算正。”
衛老笑著說,“這些年,從賬目上,小老兒也看出些門道,開采私礦,販賣私鹽確實不算正。朝廷有法紀,監行有督查。不過姑娘能躲過朝廷監察,這么多年,委實令人刮目相看。”
蘇風暖笑著說,“如今不做了。這是最后三本賬。”
衛老一怔,看著蘇風暖。
蘇風暖道,“這兩年八個月,我沒來京,葉裳以為是我氣他,其實也不全是。我是去處理這些了。開采私礦、販賣私鹽,畢竟不能久久為之,尤其是如今皇上老了,新舊更替的時機不遠了。還是要走正途。我雖為葉裳,但也不想他將來被人挖出這個底子詬病。所以,用了些時間,掃了尾,斷了個干凈。如今的產業,都是光明正大的。”
衛老恍然,“姑娘聰穎睿智,不貪不燥,知足收手,明曉事有可為,宜時宜地宜事而為,難能可貴啊。”
蘇風暖失笑,“你可別夸我,我最禁不住被人夸。”
衛老感嘆,“世子遇到姑娘,何其有幸。”
蘇風暖笑笑,不語。
衛老看著她,“皇上有意為世子和姑娘賜婚,心氣極高,姑娘在太后面前鬧了一場,已經招太后不喜了。若是使使勁,皇上圣旨一下,許了這門婚事兒,可真是一門好良緣。”
蘇風暖收了笑,搖搖頭,“我不嫁葉裳的。”
衛老一愣,驚異地看著蘇風暖,“姑娘此怎講?你和世子自小便交情深厚,姑娘為世子做了這么許多事,顯然是心里有世子,如今大好的良緣擺在這里,姑娘為何說……”
蘇風暖擺手,制止住他的話,低頭看了一眼地面,再抬起頭,對他笑著說,“沒有為什么,我只是希望他好而已,護著他而已,他娶妻生子,一生安順,便是我的心愿了。”
衛老面色實在難以形容,瞅著她不像說假,試探地問,“姑娘是有什么難之隱?還是心理有喜歡的人了?”
蘇風暖搖頭,“沒有,只是心愿如此罷了。”
衛老一時沒了話。
蘇風暖站起身,對他笑著說,“您忙著吧。”
衛老連忙起身送她,直到她離開,他關上房門后,依舊因為她的話久久難以平靜。他總以為這是一樁大好姻緣,世子是愛極了姑娘,姑娘一個女兒家,這些年為世子做到如此地步,常人難極。可是沒想到,今日卻聽到了這樣一番話。
他聽到后,都覺得難以接受,更遑論世子了?世子可知道她無意嫁他?
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