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日夜,果然下了一場大雨。
第二日,空氣極為清新。
容安王和王妃的祭日,每年都會有許多人前往靈云寺祭悼。這一日清早,陳述、沈琪、齊舒、劉焱等人陪葉裳一起出京,前往靈云寺。
葉裳身上的傷勢未好,坐在馬車里,陳述和葉裳養的那只大白貓陪著他坐在馬車里,小獅則是跑在一眾車馬前面,威風凜凜地開路。
一個時辰后,來到了靈云鎮。
馬車還未入城,千寒便給葉裳遞進來一張信箋。
葉裳伸手接過,打開看了一眼,好看的眉頭輕輕上挑,輕哼了一聲,“她到會安排。”
“誰?”陳述湊近他。
葉裳碾碎了信箋,碎紙屑扔去了車外,回頭瞥了陳述好奇的臉一眼,“沒誰。”
陳述瞪著他,“信箋帶著絲香味,定是女子的紅粉香箋。說,你是不是金屋藏嬌了?”
葉裳輕嗤,“若是能金屋藏嬌,還是好事兒了。”
陳述聞驚異地看著他,“這么說,真是女子給你送的信箋了?是什么樣的女子?這么多年,我可沒發現你對哪個女子上心?就連紅粉樓的瑟瑟姑娘,你都只是為了聽曲而已。”
葉裳身子靠在馬車上,閑閑淡淡地說,“收起你的好奇心,否則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”
陳述更是驚得睜大眼睛,“喂,你還拿我當不當兄弟?我可是連雞毛蒜皮的事兒都跟你說的,沒瞞過你。”
葉裳看著他,“你以為你瞞得住?”
陳述一噎。
葉裳對外面道,“停車。”
馬車立即停了下來。
葉裳挑開車簾,下了馬車,對眾人說,“你們先去靈云寺,我稍后再去。”
眾人都奇怪地看著他。
齊舒立即問,“你要去哪里?一起去唄。”
陳述從馬車里探出頭,接過話說,“他是去找女人,嫌我們跟著去礙事兒。”
眾人齊齊一愣。
葉裳勾了勾嘴角,說,“他說的也沒錯,午時之前,我會趕到靈云寺。你們先走吧。”
“什么樣的女人啊?”沈琪立即問。
葉裳瞥了他一眼,不再多,向前走去。
“喂。”沈琪喊他,“這么保密做什么?她不能見人嗎?讓兄弟們也見見唄。”
“你說對了,她還真是見不得人。”葉裳頭也不回地擺擺手。
眾人看著他徒步進了一條巷子,面面相耽。
沈琪小聲說,“要不,咱們悄悄跟去?”
陳述在馬車里翻了翻眼皮,“你沒看千寒沒走嗎?我們誰若是跟去,他手中的劍可就不客氣了。”
沈琪一拍腦門,“他這樣,我更好奇他要見的是什么樣的女人了!”
齊舒道,“早晚會見到。走吧,我們靈云寺等著他去。”
眾人見跟著沒戲,都壓下好奇,向靈云寺而去。
葉裳徒步繞了兩條巷子,確定沒人跟著,才來到了那條巷子的那所院落。
柳開打開門,見是葉裳,愣了一下,“葉世子?”
葉裳看了他一眼,問,“她呢?”
柳開立即說,“小姐在屋里睡覺。”
“日頭都如此高了?她還在睡覺?”葉裳皺眉。
柳開點點頭。
葉裳向里面走去,同時問,“早飯也沒吃?”
柳開搖頭,“吃過早飯睡的。”
葉裳點點頭,見柳開要提前去稟告,他擺手,“你不必去喊她了,我直接進去找她。”
柳開猶豫了一下,停住了腳步。
葉裳來到門口,伸手一推,房門沒從里面插著,輕輕地開了。他對里面看了一眼,畫堂沒人,他踱步走了進去,來到里屋門口,隔著簾幕,便見到蘇風暖摟著小狐貍在榻上呼呼大睡。
他挑開簾幕,走了進去。
蘇風暖睜開了眼睛,見到葉裳,愣了一下,“你怎么來了?”
葉裳看著她,“還算警醒,知道有人進來,立馬醒了。”
蘇風暖看著他,“廢話,否則我多年的功夫白學了。”話落,她問,“收到信箋了?也不必這么急著來。”
葉裳來到床前,伸手拎了小狐貍的腿,將它扔了出去。
小狐貍“砰”地一聲,被扔到了外屋地上,發出了“嗷嗚”的一聲慘叫。
蘇風暖立即瞪眼,“你扔它做什么?”
葉裳坐在了床邊,聲音溫溫涼涼,“下次再讓我看見你摟著它睡覺,我就殺了它。”
蘇風暖氣惱,“你沒發燒吧?”
葉裳身子一歪,靠在了床沿上,一只腿擔在床邊,一只腿翹在上面,一手隨意地搭在床沿上,一手搭在腿上,干脆地說,“沒發燒,就是看你摟著它睡,不順眼。”
蘇風暖一噎,惱道,“若是我沒記錯,你在紅粉樓里摟著一只大白貓睡覺,還弄得天下皆知。”
葉裳彎了彎嘴角,“以后我也不摟著它睡覺了。”
蘇風暖無語,“你摟不摟它,跟我有什么關系?我摟不摟小狐,跟你有什么關系?”
葉裳眼睛微瞇,看著她,唇角的笑意攸地變成了冷笑,“蘇風暖,你再說與我沒關系的話,你信不信我立馬將你我的關系告知天下?”
蘇風暖看著他,說翻臉就翻臉,除了他,也沒誰能做到了。她伸手扯了被子,蓋在臉上,惡聲惡氣地說,“你打擾了我好眠,你還有理了?告知天下以為我怕你?”
葉裳騰地站起身,怒道,“你好得很,我現在就去告知天下。”說著,就往外走。
蘇風暖立即掀開被子,一把拽住他袖子,見他冷沉著臉,她敗下陣來,又氣又笑,“發什么瘋?不抱著它睡就不抱著它睡,一只破狐貍,若不是它皮毛暖和,誰樂意抱它?”
葉裳偏頭看她,眼神涼涼,“藍火狐皮毛暖和,身子可不暖和,我看你抱的很舒服。”
蘇風暖抽了一下嘴角,“署日難耐,解暑嘛。”
葉裳哼了一聲。
蘇風暖拽著他重新坐下,軟了口氣,“好了,葉大世子,說吧,您大駕來此,想必丟下了一眾人,有何貴干啊?總不會是專程為了來氣我。”
葉裳看著她,神色頗為倨傲,“你以為我是有多閑,沒事兒來找你?”
蘇風暖立即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。
葉裳看著她,道,“今日晚上,乞巧節,燈會。你在城外的五里坡等我。”
蘇風暖瞪眼,“你讓我去城外的五里坡?你不讓我看燈會了?我還想逛乞巧節呢!不行,我不同意。”
葉裳看著她,“沒說不帶你逛燈會,只是我們先去五里坡。”
蘇風暖看著他,“去五里坡做什么?”
葉裳道,“那里能看到整個靈云鎮的燈火如龍,風景極好。”話落,又道,“你沒見過,帶你看看。”
蘇風暖還是不太情愿,“可是我還是覺得鬧市熱鬧啊。”
“就這樣定了,一個晚上的時間,還能沒有你逛鬧市看燈的時間?”葉裳斜睨著她。
“好吧。”蘇風暖點頭,看著他,“跟你來的那些人呢?你總不能扔下一群人與我逛乞巧節吧?”
葉裳無所謂地道,“扔就扔了,他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。每年他們只陪著我一起祭悼父母和那些戰死沙場的將士。乞巧節的晚上,我都是獨自在五里坡。我與你說過的,只是你這些年一直都提前走了。”
蘇風暖一時沉默,過了半晌,小聲說,“每年我爹都要求,乞巧節、中秋節,上元節,這三個節日,必須回家。”
葉裳“嗯”了一聲,“蘇大將軍規矩真多。”
蘇風暖頓時笑了,“今年他帶著大哥和二哥在邊境,我娘和外婆在靈云寺,三哥和外公在京城王府。我嘛……自然可以陪你過乞巧節了。”
葉裳聞勾了勾嘴角,緩緩笑了,但還是糾正說,“是我陪你過。”
蘇風暖翻白眼,“好好,是
你陪我過。小女子多謝葉世子相陪,你不陪我,沒人陪我了,我很可憐的。”
葉裳笑意蔓開,清俊無雙的容顏如日月般奪目,“你說對了,本世子就賞你這個臉了。”
蘇風暖實在忍不住,給了他一拳,打在了他胳膊上,沒好氣地說,“快滾吧。”
葉裳站起身,對她說,“那個卿卿呢?”
蘇風暖看著他問,“你現在就將她帶走?”
葉裳點頭,攏了攏袖口,隨意地說,“早些將她送去給晉王,也早些交由晉王安置。晉王徹查東湖畫舫沉船之事,屆時無論有沒有結果,都會上稟給皇上,卿卿也就借此遞上去了。后宮乏味了多年,只一個月貴妃撐著,如今撐不住了,自然要換新顏。她確實合適。”
蘇風暖擺擺手,“你找柳開,讓柳開喊她來,我已經與她定好,你直接帶她走就是了。”
葉裳抬步出了房門,邁出門檻時,囑咐,“今晚,天黑之前,你一定要到五里坡,若是你不來,我饒不了你。”
蘇風暖揮手,“知道了,葉婆婆。”
葉裳腳步一個趔趄,險些跌倒,他扶住門框,站穩身子,轉頭對蘇風暖黑著臉說,“別再睡了,整日睡下去,真跟豬一樣了。”說完,出了房門。
蘇風暖無語。他見過這么漂亮的豬嗎?
葉裳來到院中,見柳開站在那里,對他說,“去將卿卿喊來。”
柳開立即去了。
不多時,卿卿隨著柳開而來,見到葉裳,連忙屈膝見禮,頭垂的極低,小心謹慎,“奴家給世子請安。”
葉裳看著她,淡淡道,“你要進宮?”
卿卿點頭,“是。”
葉裳打量她,“你知道皇宮是個什么地方?這是你自己的選擇,沒有人逼你,以后,若是不如意,也容不得你后悔。”
卿卿垂首,“奴家知曉,既然選擇,斷無后悔。”
葉裳頷首,“既然如此,我會將你送到晉王那里,他負責徹查東湖畫舫沉船的案子,由他直達天聽,會將你呈遞給皇上,至于,皇上留不留你,你能不能在后宮立足,能走到什么地位,就看你的本事了。”
卿卿點頭。
葉裳又道,“凡事靠自己,別想著指望別人能幫你。后宮女人有的是手段,希望你在卿華坊學的不止是哄男人的本事,還有克制女人的手段。想要報救命之恩,結草銜環沒什么用,先要踩著后宮的玉街爬上去后再說。”
卿卿點頭,“奴家明白。”
葉裳不再多說,向門口走去。
卿卿立即跟上了他。
因葉裳是徒步來的,如今要帶走卿卿,柳開給他備了一輛車。
葉裳來到門口,看了一眼馬車,對卿卿說,“上車。”
卿卿看著他。
葉裳繞過馬車,徒步向外走去。
卿卿咬唇,快速地上了車,落下了簾幕。
葉裳在前面走,馬車跟在了他后面,不多時,出了深巷,來到了街道上,向府衙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