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太君出身士族,赫赫有名的江洛程氏。
五十年前因聯姻嫁給定遠老將軍,據說兩人時常在京中鬧出夫妻不和睦的笑話,老太君還回過兩次江洛娘家。
然而在老將軍和長子都犧牲后,她卻并沒有離開,而是帶著剩下的兒子上了戰場。
年歲漸長,她身子大不如前,剩下的四個兒子相繼犧牲,將軍府逐漸沒落。
直到聞憬扛起了將軍府。
此刻沈灼華梳著新婦發髻,垂眸跪在老太君面前奉茶。
昔日的女將軍已經白發蒼蒼,卻不如沈灼華以為的那般嚴肅,臉上的笑意十分溫和。
“卿時他娘身子不好,出不了臥房,你莫見怪。”
“蘭芝,你來代受新婦的茶。”
“卿時還未痊愈,茶就別敬了。”
沈灼華在老太君的聞細語中微怔稍許。
她能理解婆母缺席,可兒媳婦茶由嬸子喝,這是什么高門規矩么?
沈灼華心中嘀咕,偷偷看了聞憬一眼。
卻見他手撐額角靠在兩輪椅里,神色懨懨,好像新郎官不是他一般。
沈灼華收回視線,再次告誡自己。
她是替妹出嫁,在這里,靠不上任何人。
顧蘭芝理了理鬢邊金簪,含笑向沈灼華看來。
沈灼華重新跪到她面前,遞上新茶,“請二嬸,請婆母喝茶。”
顧蘭芝笑道:“那我便臉大一回,代大嫂接了。”
她說話時,目光不著痕跡地打量著沈灼華。
沈灼華跪得直,只微微垂首,禮儀上挑不出錯處。
顧蘭芝暗想這小門戶的姑娘不知從哪里學的規矩。
她面上笑意不減,向身后的婢女遞去一個眼神。
“你叫其蓁,對嗎?這是二嬸的一份心意。”她從婢女手中接過一只細長的錦盒,當著沈灼華的面打開,“還望阿蓁莫嫌棄。”
一只通體晶瑩剔透的祥云玉簪出現在眾人眼前。
顧蘭芝身后的聞桃驚呼一聲,“娘,這不是那只上好西蜀玉打的簪子嗎?”
屋中其余女眷也覺得顧蘭芝大手筆。
“西蜀玉難得,聽聞這祥云簪還是江南名家荀娘的手筆。”
“荀娘早年是從宮中出來的,如今一年到頭也雕不了幾只簪,竟讓二嫂尋得了。”
“二嫂這回真是大方了呢。”
顧蘭芝受著眾人的目光,微笑著將錦盒遞給沈灼華。
卻在沈灼華的指尖剛觸及的一瞬間,顧蘭芝提前松了手,錦盒落地。
里面的東西掉了出來,清脆的一聲響,四分五裂。
“天吶。”一直站在顧蘭芝身后的聞桃驚呼一聲,“快來人,別傷著嫂子的手了。”
沈灼華看著地上的東西,極名貴的玉簪已經碎成了幾節。
而她確定自己的手剛才還沒有拿住錦盒。
聞桃卻已經快步走了過來,水粉色的裙擺散開在沈灼華面前,關切地問:“嫂嫂你沒事吧?你別害怕,這簪子雖名貴,到底是死物,沒關系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