將軍府中,顧蘭芝從老太君院里出來,神情不悅。
“看看,明明是老夫人自己的意思,這會兒又怪我太高調了。”
她是聞家二老爺的遺孀,性子要強,不似大嫂那般死了丈夫就一蹶不振,如今聞家是她管家。
但也仍事事都要聽老太君的,正如強行娶親這事,老太君讓她去安排,壞名聲都讓她擔著了。
她回了院子,卻見到女兒聞桃正哭著。
“這是怎么了?”
聞桃年方十六,生得柔弱可人,全然不似將門之女。
她哭道:“上個月右相府的大小姐邀我賞花,我卻一直沒收到帖子,今日卻聽說,賞花宴前日就辦過了,她根本就沒有叫我。”
顧蘭芝皺皺眉,安慰道:“興許是事多忘記了。”
“事多又如何。”聞桃不服氣,“若是從前,就算事再多,她們也會差人專門記得給我下帖子的事,如今不過就是看咱們家落魄了……”
她一擦衣袖,眼中有不甘,“都怪兄長,連累我們姊妹都被看不起。”
顧蘭芝輕叱,“這潑你在家中撒了便算了,可別讓你祖母聽見。”
聞桃道:“祖母就是偏心,兄長連累我們至此,她還想盡辦法為他娶親。”
顧蘭芝輕笑一聲,“廢人一個罷了,以后這將軍府,還不是你親哥哥的?”
聞桃哭了一會兒,問:“那沈二姑娘,真是個好拿捏的?”
顧蘭芝道:“她那個爹,考了十年也沒中舉的窮秀才,娘也是個不頂事的,老太太打聽得清清楚楚,哪會有假。”
“最好是。”聞桃搖搖頭,“幸虧沒有哪家厲害的貴女愿意嫁過來,不然母親又得勞累。”
顧蘭芝笑道:“平白操這心做什么,你母親我還拿捏不了一個小門小戶的姑娘?”
說來確實荒謬,將軍府為聞憬娶親的事,他本人根本不知道。
自一年前從戰場抬著回了京城,直到昨日,聞憬才頭一回出將軍府。
宮里的太醫都斷他好不起來了,府里昔日敬畏他的人便一個個變了臉。
下人還不敢說什么,其他幾房親人對他的同情和輕視,他感受得清清楚楚。
經過最初的絕望與憤懣,如今倒覺得沒意思了。
聞卿時沒骨頭般地倚在廊下,看花圃下的螞蟻搬家。
今日的日光大好,他瞇了瞇眼,覺得人要是死在這樣的日子里倒也不錯。
小廝跑進來打斷了他的思緒,說老太君叫他去飯廳用餐。
聞卿時溫聲道:“不去,就說我快死了,起不來身。”
小廝擦了擦汗,“老太君說有要緊的事知會您。”
為難下人也沒有意思,聞卿時抬抬下巴,示意對方將擱置在院里的兩輪椅推過來。
隨后扔了拄拐坐了進去,讓小廝推去飯廳。
腿剛傷到那會兒,他是不愿坐輪椅的,就算摔得傷口裂開、滿身是塵土,也要堅持拄拐。
后來腿好了些,他反而不怎么走路了。
小廝想不明白,也不敢問。
他推著聞憬到了飯廳,原本說笑的聞家人瞬時都安靜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