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芝蘭聞,心尖突然顫了起來。
蘇風暖笑吟吟地看著她,“你若是點頭,現在就可以跟葉世子回府。”
沈芝蘭轉頭看向葉裳。
葉裳終于忍不住了,騰地坐起身,走過來,一把拽住蘇風暖的手,對她惱道,“你做什么?胡亂語,有完沒完?”
蘇風暖沒想到被調戲的人還沒受不住,在一旁看著的人先忍不住了。不過想想以葉裳的脾性,受不住也是自然。她笑著轉頭看著他說,“你氣什么?你剛剛對我說,你不是金窩藏嬌,可是我剛剛調戲了芝蘭姑娘兩句,你這便受不住了嗎?此地無銀三百兩。”
葉裳惱怒地瞪著他,“你隨便將他發配給馬夫車夫本世子也不管,別扯上我……”
蘇風暖伸手按住葉裳的嘴,對他嗔了一眼,這一眼,眼波流轉,十足的嬌嗔,她軟聲說,“對待美人,焉能不憐香惜玉?你瞧瞧你說的這是什么話?再怎么說,她也是曾經景陽侯府的小姐,雖然如今是落難的鳳凰不如雞,但也不能被你如此作踐。車夫馬夫怎么配她?”
葉裳被她柔聲細語一說,勇氣的莫名火氣頓消,住了口。
蘇風暖轉過身,對沈芝蘭笑著說,“芝蘭姑娘,我剛剛問你的問題,你應不應?”
沈芝蘭被蘇風暖敲打了一頓,壓抑的屈辱涌上心頭,又被葉裳說配車夫馬夫,屈辱更是壓制都壓制不下。面對蘇風暖再度問話,她咬著唇搖頭,重重地說,“我……奴家說了,賣藝不賣身。”
蘇風暖看著她的模樣,頓時笑了,伸手拍拍她僵硬的肩膀,笑著說,“這樣說來,芝蘭姑娘不愿賣給葉世子一夜,也不愿意賣一輩子入容安王府,看來是不喜葉世子了?我還以為芝蘭姑娘刻意入紅粉樓,是為了葉世子呢?”
沈芝蘭心底猛地一震,默不作聲。
蘇風暖看著她挑眉,“到底喜還是不喜?”
沈芝蘭腦中忽然想起葉裳說的瑟瑟被蘇風
暖裝進了袋子里綁了繩子沉塘的話來,她剛剛又拿了一袋金子在她眼前晃,她頓時覺得自己像是裝在袋子里的金子,覺得心尖兒都寒了。咬著牙說,“不喜。”
蘇風暖笑吟吟地看著她,“看來沈姑娘雖然落難青樓,還是很有骨氣傲氣的,不愿賣身,不愿為奴為婢。可是你這般有骨氣傲氣,為何偏偏要來紅粉樓呢?雖然皇上將你貶為奴籍,但以你的容貌才華,找個良人嫁了也不難。既然不喜葉世子,我還真不明白你為何要進這紅粉樓了。”
沈芝蘭被蘇風暖拍到的地方,明明很輕柔,她卻感覺火辣辣地痛,抿唇不語。
蘇風暖看著她的眼睛,笑著說,“你當日來紅粉樓,不管是什么想法,既然你不說,我也不問了。你待在這紅粉樓,總之是煙花之地。如今你也待了一段時間了,可否后悔了?若是后悔的話,今日我心情好,葉世子也在這里。你若是想離開紅粉樓,只需說一句,我手中的金子便給你做贖金了。以后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。天下之大,離開京城,不染紅粉之地外,也總有容身之地。你可同意?”
沈芝蘭聞頓時對視上蘇風暖的眼睛。
蘇風暖誠然地看著她,笑著說,“怎樣?我蘇風暖雖然素來不是什么好說話之人,但也不是什么十惡不赦的壞人。我心情好的時候,是什么都敢應的,當然,心情不好時,也是什么都敢做的。”
沈芝蘭看向葉裳。
葉裳立在一旁,長身玉立,氣質清貴,容顏無雙,冠絕天下。她只看一眼,就止不住地讓心尖顫熱起來。她不敢多看,收回視線,垂下頭,低聲說,“多謝蘇小姐的好意,奴家既入了紅粉樓,就沒想過離開,奴家賤命一條,早斷絕了尋良人而嫁的心思。甘愿一輩子待在紅粉樓……”
蘇風暖瞇了瞇眼睛,默了默,忽然輕輕地笑了,又伸手怕了拍她的肩膀,這一次,略微有些重,對她說,“有一句話叫人各有志,不能強求。既然你喜歡紅粉樓,我自然不能強求了。”
沈芝蘭不語,忽然覺得壓在她肩膀上的手極重,重得她喘不過氣來。
蘇風暖慢慢地撤回手,忽然笑意一收,正了神色道,“今日我給了你機會,你說不喜葉世子,心理沒他,不肖想他,我是聽在了耳里,記在了心里。今日,我說你可以離開紅粉樓,你說甘愿在紅粉樓待一輩子。我也聽在了耳里,記在了心里。他日,若是被我知道這兩樁事兒你口不對心,不由衷,那么,別怪我心狠。”
沈芝蘭心尖又顫了顫,看著蘇風暖,她說這番話的時候,面容平靜淺淡,沒有輕蔑,不見嬉笑、調戲、以及對著葉裳時的柔聲細語的綿柔,而是入骨的平靜。她忽然覺得,面前的這個女子,一張臉皮可以做成千百種神色,每一種神色,都像是換了一個人。
但無論她有千面,說這番話的時候,怕才是真正的她。
她看著她,又看向她身邊的葉裳,忽然心底莫名地涌上一絲絕望,一時說不出話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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