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啊——!!!!!”
張曉雨的尖叫像一把燒紅的刀子,捅進這片由能量風暴、警報嘶鳴和建筑呻吟組成的混亂交響樂里。
聲音里飽含的恐懼和崩潰,幾乎要實質化,變成另一股摧毀性的力量。
我掛在窗外,身體是風暴的源頭,也是風暴的囚徒。靈臺那扇被強行撬開的門后,混亂的“雜音”洪流依舊在瘋狂奔涌,像一群掙脫了韁繩的惡獸,在我的經脈竅穴里橫沖直撞。皮膚表面浮現又湮滅的符文虛影帶來灼燒和冰凍交替的劇痛,左眼翠綠翻滾,右眼灰白沸騰,視野里的一切都在扭曲旋轉。
毀滅的能量無差別地肆虐著四樓走廊,燈光碎滅,墻壁龜裂,濃塵彌漫。各個宿舍里傳來的驚恐哭喊和撞擊門板的聲音,像背景噪音一樣遙遠。
而風暴的中心,那個穿著白色睡衣的“女孩”,微微歪著的頭緩緩擺正了。
張曉雨那撕心裂肺的尖叫,似乎并沒有引起她太多的注意。她的目光,越過了地上蜷縮顫抖、幾近瘋癲的張曉雨,依舊牢牢地鎖定在我身上。
但眼神里的那絲“不悅”,在感知到我體內這股完全失控、屬性雜亂卻量級驚人的混亂能量后,漸漸被一種更濃厚的……“探究”所取代。
仿佛一個孩子,原本因為玩具不按預期反應而生氣,卻突然發現這個玩具內部結構遠比想象中復雜有趣得多。
她那只停滯在半空、意圖抓向張曉雨的“空洞”之手,緩緩收了回去。
然后。
她朝著破碎的窗口,朝著掛在窗外、如同一個人形災難的我……
輕輕……
邁出了一步。
僅僅一步。
一股遠比之前更加凝練、更加純粹的“湮滅”意志,如同無形的潮汐,以她為中心,猛地向四周擴散開去!
嗤嗤嗤——!
我釋放出的、那正在走廊里瘋狂肆虐的混亂能量風暴,在接觸到這股“湮滅”潮汐的瞬間,就像烈日下的冰雪,發出密集的、令人牙酸的消融聲,大片大片地……無聲無息地……化為烏有!
不是對抗,不是抵消。
是徹底的……抹除!
將這不符合她認知的“雜音”,從這片空間里……直接“擦掉”!
混亂的風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平息、收縮!
刺耳的防火警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,尖鳴聲戛然而止!只剩下建筑殘骸剝落的窸窣聲和遠處宿舍里壓抑的哭泣。
整個四樓走廊,迅速恢復了一種詭異的、被強行肅清的……死寂。
只有彌漫的灰塵,和墻上地上那些新鮮的、猙獰的破損痕跡,證明著剛才那場短暫的爆發。
而我這個混亂能量的源頭,首當其沖!
那股“湮滅”潮汐在抹平了外部風暴后,如同擁有生命般,朝著我……纏繞而來!
冰冷!絕對的冰冷!不是溫度的冷,而是存在層面被否定的、終極的寒意!
我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被這股力量從里到外徹底凍結、然后像粉筆字一樣被輕易擦去!
“呃……!”我喉嚨里發出被扼住的嗬嗬聲,掛在窗外的身體劇烈顫抖,指甲因為用力而深深摳進窗臺邊緣的水泥里,迸出鮮血!
體內那混亂的“雜音”洪流在這外來的、更高層面的“湮滅”威脅下,不但沒有屈服,反而像是被激起了兇性,更加瘋狂地沖突、沸騰!
守碑人那冰冷的支撐力量在強行約束,黃仙的暴戾在左沖右突,灰仙的洞察在尋找漏洞,還有更多無法分辨的、古老混沌的意念在咆哮!
我的身體成了一個慘烈的戰場!
眼看那“湮滅”潮汐就要將我徹底包裹——
一直蜷縮在地上、抱頭尖叫的張曉雨,似乎被這驟然降臨的死寂和更恐怖的壓迫感刺激得徹底崩潰了!
她猛地抬起頭,臉上涕淚縱橫,眼神渙散瘋狂,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又像是徹底癲狂下的胡亂語,朝著窗口的方向,朝著那個“女孩”,也朝著我,用盡最后力氣嘶喊:
“筆仙筆仙!你是我的前世!我是你的今生!若要與我續緣!請在紙上畫圈!”“你答應過的!你答應過要實現我的愿望的!”“你要我的命嗎?!拿去啊!都拿去啊!別再纏著我了!求求你!放過我!放過她們!!”
筆仙咒語?
在這時候?!
這-->>荒謬絕倫的一幕,像一根針,猛地刺入了我這片混亂的意識海!
那個“女孩”邁向我的腳步,微微一頓。
她似乎……聽懂了?
她緩緩地、極其緩慢地……轉過頭。
那雙空洞的眼睛,第一次……
真正地……
落在了狀若瘋癲的張曉雨身上。
眼神里那濃厚的“探究”,似乎泛起了一絲極其細微的……漣漪?
像是……在解析一段……古老的……錯誤代碼?
“……契……約?”一個冰冷的、帶著些許遲疑的、仿佛剛學會這個詞匯的音節,從她口中極其生澀地吐出。
契……約?
那個筆仙游戲……被她理解成了……某種……“契約”?!
就在她注意力被張曉雨這荒謬的哭喊短暫吸引的這億萬分之一秒!
我體內那混亂到極致、沖突到極致的“雜音”洪流,仿佛終于在那個冰冷的支撐力量引導下,于毀滅的邊緣,找到了一個極其不穩定、卻唯一可能的……宣泄口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