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帶我……回去……”“……不然……全都……要死……”
李菲的聲音像是從生銹的鐵管里硬擠出來的,嘶啞,破碎,每個字都裹挾著冰冷的絕望和一種非人的篤定。她睜大的眼睛空洞地對著巷口的光源,瞳孔里沒有倒影,只有一片死寂的灰暗。
巷口的腳步聲猛地頓住,手電光柱劇烈晃動了一下。“誰?!什么聲音?!”保安的厲喝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疑,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、不似人聲的威脅嚇住了。
機會!
幾乎在李菲開口的瞬間,我體內那點被疼痛和恐懼壓榨出的最后腎上腺素猛地爆發!顧不上思考她話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含義,也顧不上追究她這詭異的清醒是回光返照還是別的什么!
走!必須立刻離開這里!
我猛地彎腰,一把將重新變得僵直、眼睛卻依舊圓睜著的李菲再次抄起,像扛一袋冰冷的谷物,轉身就朝著巷子更深處的黑暗跌撞沖去!
“站住!不許動!”身后的保安反應過來,大喝聲和急促的腳步聲再次響起,手電光柱在骯臟的墻壁上瘋狂掃動!
不能被他抓住!絕不能!
肺部像要炸開,左臂的灼痛和胸口的悶痛幾乎讓我暈厥,但求生的本能驅動著這具破敗的身體發狂般奔跑!腳下的垃圾和碎石不斷絆趔,好幾次差點帶著李菲一起栽倒!
巷子并不長,盡頭是一堵近三米高的老舊磚墻,墻頭插著碎玻璃。絕路。
身后的腳步聲和呵斥聲越來越近!
絕望瞬間攫緊心臟!
就在此時!我肩上扛著的李菲,那一直僵硬著的身體,突然極其輕微地抽搐了一下。她的頭就搭在我耳邊,冰冷的嘴唇幾乎貼著我的耳廓。又是一陣極其細微的、氣流摩擦般的聲響,不再是話語,而像是一種……無意識的、斷續的……音節重復?
……門……眼…………左……七……裂……
什么?!
我猛地扭頭看向肩上的她!她眼睛依舊空洞地睜著,沒有任何神采,仿佛剛才那聲音不是她發出的,而是這具身體自行殘留的某種……印記的回響?
門?眼?左七裂?
灰仙之前灌輸的、關于那個符文的冰冷信息碎片猛地閃過腦海——那扭曲的、介于眼睛和“門”字之間的結構!
左?左邊?!我的目光瞬間掃向左側巷墻!
那里堆滿了廢棄的家具和建筑垃圾,厚實的灰塵蛛網覆蓋了一切。
左七……第七塊磚?!裂?!
手電光已經快要追上我們!保安的喘息聲清晰可聞!
賭了!
我拖著李菲猛地撲向左側那堆垃圾,不顧一切地用手扒開表面厚厚的灰塵和破爛編織袋!
露出了底下斑駁的老舊磚墻。
手指飛快地劃過冰冷粗糙的磚面,心中瘋狂默數!一、二、三……七!
就是這塊!
這塊磚的表面……有一道極其不起眼的、仿佛是年久失修造成的……縱向裂縫?!比其他磚塊的裂紋更明顯一些!
“……就是這里……推開……”李菲的氣流聲再次響起,微弱得如同幻覺。
推開?這他媽是實心磚墻!
但身后的手電光已經罩住了我們!保安的吼聲就在幾步之外:“抓住他們!”
沒有時間了!
我眼中閃過瘋狂的赤紅,將所有殘存的力量——那正在消散的仙力余燼、被激發的生機、乃至燃燒生命本身帶來的最后氣力——全部匯聚到右肩!
然后,扛著李菲,如同一頭絕望的困獸,朝著那塊帶著裂縫的第七塊磚,狠狠撞了過去!
預想中的劇烈碰撞和骨骼碎裂并未到來。
就在我的肩膀接觸到磚面的剎那——
那塊磚,以及它周圍大概一扇門大小的墻體,突然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般,蕩漾起一片無形的、冰冷的漣漪!
眼前的景象瞬間扭曲模糊!
一股熟悉的、令人頭暈目眩的“空洞”吸力猛地傳來!
但這吸力極其短暫,更像是一種……“識別”和“通過”?!
唰!
感覺像是穿過了一層冰冷的水膜!
巨大的慣性帶著我和李菲向前撲倒!
噗通!
重重摔落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,濺起一片灰塵。
眼前一片漆黑。身后的保安呵斥聲、手電光……全部消失了。只有一種絕對的、死寂的……黑暗和冰冷。
我們……穿墻而過了?
這里是什么地方?
我劇烈地喘息著,每一口吸進來的空氣都帶著濃重的、熟悉的陳腐霉味和……灰塵味。
肩上的李菲徹底沒了聲息,再次變回那具冰冷的軀殼。
我掙扎著摸向口袋,想掏出打火機。
咔噠。
一聲極其輕微、卻在這絕對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的金屬摩擦聲,從我前方不遠處響起。
不是打火機。
是一簇微弱的、搖搖晃晃的……火苗,憑空亮起。
火光照亮了一只蒼白的、骨節分明的手。手里握著一個老式的、銅制的煤油打火機。
火苗向上,隱約照亮了一張隱匿在陰影中的、模糊的臉。
下巴很尖,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。嘴角似乎天然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、冰冷的弧度。
那雙在微弱火光下的眼睛,正低垂著,靜靜地看著摔倒在地的我,以及我肩上的李菲。
眼神里沒有驚訝,沒有警惕,沒有好奇。
只有一種……仿佛早已料到我們會在此刻、以此種方式出現的……
絕對的平靜。
以及平靜之下,那深不見底的、令人骨髓發冷的……
審視。
他(她?)輕輕晃了晃手中的打火機,火苗跳躍,陰影在他(她)臉上晃動。
一個冰冷的、聽不出年紀、也聽不出性別的聲音,在這死寂的、陌生的黑暗空間里,輕輕響起:
“比預計的……”“……晚了七分又十三秒。”
“……晚了七分又十三秒。”
聲音冰冷,平直,沒有責備,沒有情緒,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。像冰冷的手術刀劃開凝固的空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