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后的陽光把教室烤得像個巨大的蒸籠,空氣里浮動著懶洋洋的困意和劣質粉筆灰的味道。
老教授在講臺上念著堪比催眠咒的經,底下腦袋一點一點的占了大半。
我靠在椅背上,目光落在窗外。香樟樹的葉子綠得晃眼,蟬鳴一陣陣的,吵得人心煩。
指尖無意識地在桌面上劃過,能清晰地感覺到木紋的每一絲起伏,甚至里面藏著的一粒微小砂礫。
體內的力量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,平靜,卻過于敏感,將外界最細微的動靜都放大無數倍,包括前排兩個女生壓得極低的、窸窸窣窣的閑聊。
本來沒在意。直到幾個詞鉆進耳朵。
“……真的邪門……昨晚……她們真玩了……”
“筆仙?不是吧……現在誰還信那個……”
“噓!小點聲!張曉雨她們宿舍……就四樓那個總鎖門的雜物間隔壁……聽說昨晚熄燈后偷偷摸進去玩的……”
“然后呢?請來了?”
“不知道……劉倩今天沒來上課,請假了……王莉上午來了,臉色白得跟紙一樣,問她啥都不說,直發抖……張曉雨倒是沒事人一樣,但感覺怪怪的……”
“嘖,自己嚇自己吧……能有什么事……”
筆仙?
我敲擊桌面的手指停住了。這種小孩子把戲……
但莫名的,腦子里閃過廢棄廠區那邪術師干癟的尸體,閃過碧霞祠偏殿那冰冷的牌位,閃過巢穴里那些扭曲的能量和哭泣的面孔。
有些東西,不是你不信,它就不存在。
尤其是在清遠這塊地界上。經歷過去年那場“特大事故”后,這座城市的地脈似乎變得格外脆弱,像一塊摔裂后又勉強粘好的玻璃,裂縫深處,誰也不知道藏著什么玩意兒。
“叮鈴鈴——”
下課鈴猛地炸響,嚇了昏昏欲睡的人們一跳。
人群如同開閘的洪水涌出教室。老榮打著哈欠伸著懶腰,一把摟住我脖子:“可算完了!餓死爹了!趕緊的,食堂搶飯去!去晚了紅燒肉又沒了!”
他嗓門很大,帶著劫后余生特有的、對世俗快樂的加倍熱情。周圍幾個同學笑著附和,人流裹挾著我們往食堂方向移動。
前面就是剛才閑聊的那兩個女生。她們還在低聲說著什么,眉頭皺著。
我稍微放緩了點腳步,聽覺自然而然地聚焦。
“……反正我覺得不對勁,那雜物間邪乎得很,早就說鎖死算了……”
“聽說以前好像出過事?是不是有個學姐……”
“別說了別說了!反正我晚上是不敢從那邊走了……”
聲音漸漸被人群的嘈雜淹沒。
“看啥呢?”老榮順著我的目光往前瞅,咧著嘴笑,“喲,看上哪個了?哥們兒幫你要微信去?”
我沒理他,心里那點異樣感卻揮之不去。不是預感,而是一種……基于現在這非人感知力的判斷。那女生身上的殘留的情緒,不僅僅是害怕,還有一絲極淡的、卻被我的感知捕捉到的……陰冷。不屬于活人的陰冷。
“喂,十三,跟你說話呢!”老榮不滿地用手肘拱我。
“晚上……”我開口,聲音有點干,“去女生宿舍那邊轉轉。”
老榮眼睛瞬間瞪圓了,表情從不滿變成了極度猥瑣的震驚,壓低聲音:“我靠!十三!你終于開竅了?!想通了啊!夜探女寢?刺激啊!帶我一個!我知道有個地方圍墻矮……”
“不是你想的那樣。”我打斷他的想入非非,“剛才聽說那邊有點不對勁。”
“不對勁?”老榮臉上的猥瑣瞬間僵住,慢慢褪去,換上了某種警惕和后怕,“啥……啥不對勁?又是那……那種事兒?”
他聲音壓得更低,眼神里閃過之前逃亡時的驚恐。他雖然看起來恢復了,但有些印記打上了,就擦不掉。
“去看看。”我沒多說。
老榮張了張嘴,想勸,但看著我沒什么表情-->>的臉,又把話咽了回去,嘟囔著:“媽的……剛消停幾天……”
晚飯后,天很快黑透了。夏夜的風帶著點溫熱,吹得樹葉沙沙響。女生宿舍樓遠遠看去燈火通明,陽臺上晾著各式各樣的衣服,傳來隱約的說笑聲和音樂聲,充滿了鮮活的生活氣息。
我和老榮繞到宿舍樓后面,這里靠近一個小樹林,光線昏暗,人跡罕至。老榮說的那處矮墻確實存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