橋下黑色的河水還在微微蕩漾,散發著那股子混合了能量和腐爛腥氣的怪味。
石橋對岸,那個被“樞機”標注為“門徑”的洞口,像一張沉默的、幽深的巨口,等待著。
盧慧雯的呼吸還沒完全平復,她看了一眼恢復平靜的河面,又看向我,眼神里的驚疑幾乎要溢出來。但她沒再追問弱點的事,只是快速更換了沖鋒槍的彈匣,動作干脆利落,只是指尖微微的發顫暴露了她遠不如表面看起來那么鎮定。
“走。”她聲音沙啞,槍口微抬,示意我繼續帶路。
我捏緊手里依舊發燙的“樞機”,那幅猩紅的地圖上,“門徑”的白光柔和卻堅定。深吸一口氣,壓下剛才搏殺后的心悸和全身叫囂的疼痛,邁步踏上對岸。
洞口后面,不再是粗糙的巖壁或惡心的肉膜,而是一條向下傾斜的、光滑得詭異的通道。墻壁是一種溫潤的、非金非玉的黑色材質,觸手冰涼,上面刻滿了比“樞機”表面更加復雜、更加古老的幽藍色紋路。這些紋路如同呼吸般微微明滅,散發出一種極其微弱卻穩定的能量場。
空氣里的腥臭味在這里淡不可聞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、帶著奇異檀香和臭氧混合的氣息。安靜。死一樣的安靜。只有我們兩人的腳步聲和壓抑的呼吸聲在通道里回蕩,被無限放大。
這條通道仿佛沒有盡頭,一直向下,向下。
“樞機”的震動變得規律起來,不再是之前的狂暴或預警,而是一種……共鳴?仿佛游子歸家般的微弱震顫。地圖上代表我們位置的光點,正沿著那條淡金色的虛線,穩定地向著核心區域移動。
我體內的那個所謂的“基點”,似乎也受到牽引,散發出一種微弱的、難以形容的麻癢感,不痛,卻讓人莫名心慌。
盧慧雯始終落后我半個身位,槍口警惕地指向四周,但她緊繃的側臉和偶爾掃過墻壁紋路的眼神,顯示出她同樣被這超越理解的景象所震撼。
終于,通道到了盡頭。
前方豁然開朗。
但我們兩人卻同時猛地停下了腳步,呼吸為之窒息。
眼前是一個無法用語形容的巨大空腔。空腔的穹頂高得望不見頭,無數更加粗大、更加明亮的幽藍色紋路如同活著的神經網絡般遍布四壁和穹頂,緩緩流淌著磅礴的能量。空腔的中心,不是一個恐怖的肉瘤或口器,而是一個……巨大無比的、由純凈能量構成的、緩緩旋轉的……水母?
或者說,類似水母的形態。它的“傘蓋”半透明,內部有無數的光點在生滅流轉,如同蘊含著一片微縮的星河。無數條柔軟的、散發著柔和白光的能量觸須從傘蓋下垂落,輕輕飄蕩,沒入下方一個同樣由能量構成的、平靜的“湖面”。
整個景象瑰麗、壯觀、充滿了非人的、神圣而遙遠的靜謐感。
這就是巢穴的核心?這就是……“母親”?
和預想中的恐怖、污穢、瘋狂完全不同!
然而,在這極致靜謐和壯麗之下,我卻感覺到一種更深沉的、令人靈魂凍結的冰冷和……虛無。那些流轉的光點細看之下,仿佛是一個個凝固的、痛苦的面孔。那些柔和的能量觸須,散發出的不是生機,而是一種絕對的、吞噬一切的……倦怠。
“母親”……似乎還在沉睡?或者說,維持著一種詭異的靜滯狀態。
而“樞機”地圖上那條淡金色的虛線,最終指向的,就是那片能量“湖面”的正中心。
那里,懸浮著一塊巨大的、如同黑色水晶般的……棱柱?它似乎是所有能量紋路的匯聚點,也是那巨大能量水母“傘蓋”的根基。
“憶”之碎片?不,不對。那塊黑色棱柱散發出的氣息,遠比碎片龐大、古老、核心!
“……基石……”盧慧雯失神地看著那塊黑色棱柱,喃喃自語,聲音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顫抖,“傳說中穩定‘母親’與現世通道的……最初基石……它真的存在……”
基石?鄭指揮血字里提到的“基石”?
就在我們被這景象震撼得無以復加之時——
嗡……
整個空腔輕輕一震。
不是之前那種狂暴的震動,而是某種……蘇醒前的慵懶伸腰。
穹頂上那些巨大的能量紋路流淌速度微微加快。中心那巨大的能量水母,無數飄蕩的觸須輕輕擺動了一下。
一股無法形容的、溫和卻足以碾碎靈魂的注視感,緩緩聚焦到了我們身上。
“……鑰匙……”
一個聲音直接在我們腦海深處響起。不再是之前那充滿饑餓和瘋狂的咆哮,而是……一種冰冷的、帶著一絲好奇和……無盡疲憊的嘆息。
“……還有……‘基石’的碎片……有趣……”
它的目光(如果那能稱之為目光的話)似乎掃過了盧慧雯,然后……牢牢地鎖定在了我的身上。
“……你身體里……那-->>個小東西……醒了?”
我渾身汗毛倒豎!它指的是我體內的“基點”!
“……過來……讓我……看看……”那聲音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魔力,仿佛源自生命最初的召喚。
我腳下的地面,那光滑的黑色材質,突然變得柔軟,如同水流般涌動,托著我的身體,緩緩向著那片能量湖面、向著那塊巨大的黑色“基石”飄去!
“何十三!”盧慧雯驚駭地想抓住我,但她腳下的地面依舊堅硬,她只能眼睜睜看著我被那股無形的力量帶走!
我無法反抗!甚至連動一根手指都做不到!只能看著自己離那巨大的能量體和黑色基石越來越近!
懷里的“樞機”瘋狂震動,表面的裂紋再次迸發出光芒,不再是之前的顏色,而是一種純粹的、焦急的……金色?它似乎在拼命對抗著什么,又像是在……警告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