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寂。
壓得人耳膜發疼的死寂。
巢穴不再蠕動,不再咆哮,像一頭被抽干了所有力氣的瀕死巨獸,只剩下冰冷的、僵硬的肉壁硌著我的后背。
空氣中那股甜膩的腐敗味淡了許多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……類似電路燒毀后的焦糊味和某種更深沉的、萬物歸墟般的虛無氣息。
我癱在那里,像一灘爛泥,連抬起眼皮的力氣都快沒了。每一次呼吸都扯得全身無處不痛,胸腔里像是塞滿了玻璃碴子。腦子里嗡嗡作響,那些破碎的記憶畫面和巢穴最后的瘋狂咆哮還在意識深處不斷回閃,攪得人想吐。
“樞機”躺在手邊,黯淡無光,冰冷得像塊河邊撿來的普通石頭,表面那幾道新裂開的細紋觸目驚心。剛才那一下瘋狂的引導,幾乎把它徹底榨干,也差點把我一起送走。
值嗎?
用這鬼東西瀕臨崩潰換來的,是外面街區一片狼藉,幾個黑面具變成飛灰,還有……盧慧雯僥幸活了下來。
為什么救她?因為那條短信?因為教室里的那點好奇?還是因為最后畫面里她臉上那股熟悉的、不要命的決絕,像極了某個瞬間的自己?
不知道。也懶得想了。
累。前所未有的累。從骨頭縫里滲出來的疲憊,恨不得現在就閉上眼睛,永遠睡死過去。
但不行。
巢穴只是暫時力竭。那最深處的冰冷意志如同毒蛇,只是在蟄伏,在舔舐傷口,等待著下一次更瘋狂的反撲。它記住我了。這筆賬,遲早要算。
必須離開這里。趁現在。
我咬著牙,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,掙扎著坐起來。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伴隨著肌肉撕裂般的劇痛和眩暈。摸索著,將那塊幾乎報廢的“樞機”撿起來,塞進懷里最里面的口袋。冰涼的觸感讓我打了個寒顫。
軍刺不知道掉哪去了,也顧不上找。扶著冰冷滑膩的、不再蠕動的肉壁,我踉踉蹌蹌地站起來,辨認了一下方向,朝著記憶中進來的那條裂隙挪去。
回去的路同樣艱難。體力透支到了極限,全憑一股不想死在這里的意志強撐著。裂隙依舊狹窄黑暗,但沒有了那些窸窣的怪聲和撲來的怪物,只有死一樣的寂靜和自身粗重痛苦的喘息。
不知道爬了多久,終于看到前方透來一絲微弱的天光。
凌晨了?我到底在下面待了多久?
手腳并用地從裂隙里爬出來,重新呼吸到地面冰冷新鮮的空氣時,我幾乎要虛脫暈過去。癱在冰冷的巖石上,像離水的魚一樣大口喘氣,貪婪地呼吸著,盡管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痛。
休息了不知道多久,直到冰冷的巖石幾乎凍僵了身體,我才勉強恢復了一點力氣。掙扎著爬起來,環顧四周。
西郊丘陵一片死寂,遠處市區方向的火光和騷亂似乎平息了不少,只有零星的黑煙升起。防空警報也停了。仿佛昨夜的瘋狂只是一場集體噩夢。
但我知道不是。懷里那塊冰冷的、裂開的“樞機”就是證明。
得找個地方藏起來,處理傷勢,然后……想辦法聯系盧慧雯?還是直接消失?
踉蹌著走下丘陵,朝著記憶中廢棄廠區的方向走去。身體的情況很糟,內傷恐怕不輕,需要藥品,需要食物,需要絕對的安全。
走到廠區外圍時,天光已經大亮。冬日的太陽有氣無力地掛在天邊,散發著慘白的光,沒有一點溫度。
我躲在一個廢棄的料斗后面,警惕地觀察著廠區入口。似乎沒有什么異常。
就在我準備悄悄潛入時,口袋里的“樞機”突然極其輕微地……震動了一下?
非常非常微弱,像是垂死之人的最后一絲脈搏。
我猛地一愣,立刻把它掏出來。
它依舊黯淡無光,但那幾道裂紋深處,似乎有一絲極其微弱的、幾乎難以察覺的翠綠色和琥珀色流光極其緩慢地流轉了一下,隨-->>即又黯淡下去。
是“生”和“念”碎片殘留的力量?它在自我修復?
還沒等我細看——
咻!
一聲極其輕微破空聲!
我頭皮猛地一炸,幾乎是本能地向后一仰!
一枚細小的、閃著藍光的針狀物擦著我的臉頰飛過,咄的一聲釘在了身后的鐵皮料斗上,針尾劇烈顫抖著!
麻醉針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