宿舍樓門口的陽光有點晃眼,落在陳雪那張白皙認真的臉上,她手里捏著的博物院名片還帶著點印刷品的味道。
女人村。
這三個字從她嘴里吐出來,輕飄飄的,卻像一塊冰砸進我后頸窩,激得我宿醉的腦袋瞬間清醒了大半,肋骨的隱痛都清晰起來。
“……女人村?”我重復了一遍,聲音有點干,盡量讓自己聽起來只是有點疑惑,“沒聽說過。你找錯人了吧?”
陳雪那雙大眼睛眨了眨,沒有立刻反駁,反而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失望:
“這樣啊……可是我們查到的線索,最后指向的就是您和另一位從山里出來的先生。”
她往前稍稍湊近了一點,壓低聲音,帶著點學術探討的神秘感,
“何師傅,您別擔心,我們不是官方調查,純學術研究。
那個村子在很多古籍野史里都有零星記載,說法非常……玄奇。
我們只是想知道,它是不是真的存在過?
或者,您在山里有沒有看到什么奇怪的遺址、或者聽到什么不尋常的傳說?”
她的語氣太真誠了,眼神里全是求知欲,像個一心想解開歷史謎題的好學生。要不是我剛從那個鬼地方爬出來,差點就信了。
“真沒聽說。”我搖頭,把名片隨手塞進褲兜,動作刻意顯得不太在意,“我們就是進山收了點山貨,運氣不好碰上山體滑坡,差點沒出來。沒看見什么村子,更沒什么奇怪的。”
我指了指自己身上還沒好利索的傷,又補充道:“我弟弟現在還躺在醫院里,就是那會兒嚇的。山里邪乎,你們搞研究的,還是別往那種沒人去的地方鉆。”
這話半真半假,帶著點勸誡和后怕,聽起來應該挺像那么回事。
陳雪仔細看著我的表情,似乎想從中找出破綻。
幾秒后,她輕輕嘆了口氣,顯得有些遺憾:
“原來是這樣……那真是太遺憾了。打擾您了,何師傅。”
她重新戴上墨鏡,遮住了眼神,“如果您以后想起什么,或者聽到相關的傳聞,隨時可以打名片上的電話聯系我。這對我們的課題真的很重要。”
“成,要是聽到啥,肯定告訴你。”我敷衍地點頭。
她沖我笑了笑,轉身上了那輛白色寶馬。車子發動,平穩地駛離了宿舍區。
我一直站在原地,看著車尾消失在校門口,臉上的表情才慢慢垮下來。手心有點冒汗。
博物院?研究所?扯淡。
早不來晚不來,偏偏這個時候找上門?還精準地提到了女人村?蘇婉清剛走,這邊就來了個研究員?巧合他媽給巧合開門,巧合到家了。
我轉身快步上樓,心里的不安像藤蔓一樣瘋長。
宿舍里,老榮還在鼾聲如雷,抱著他的錢袋子,睡得天昏地暗。我走過去,毫不客氣地一把將他懷里的帆布包扯了出來。
“我操!誰?!搶錢啊!”老榮猛地驚醒,眼睛還沒睜開就張牙舞爪地撲騰。
“醒醒!出事了!”我低吼一聲,把包扔回他身上。
老榮懵懵懂懂地坐起來,揉著眼睛,一臉肥肉睡得亂顫:“十三?你他媽干嘛?老子正夢到娶媳婦呢……”
“剛才樓下有個女的找我。”我盯著他,聲音壓得很低,“博物院什么狗屁研究所的,打聽女人村的事。”
“女……女人村?”老榮的瞌睡瞬間嚇飛了一大半,眼睛瞪圓了,下意識地四下張望,好像怕隔墻有耳,“她……她怎么知道的?誰說的?”
“我他媽怎么知道!”我煩躁地扒拉了一下頭發,“她說查到的線索指向我們。問我們在山里有沒有看到什么奇怪的東西。”
“你怎么說的?”老榮緊張地問,酒徹底醒了。
“我能怎么說?當然說不知道!就說遇到塌方,摔傷了,小斌嚇病了。”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,胸口發悶,“但我覺得這事沒完。那女的看起來不像表面那么簡單。”
老榮咽了口唾沫,臉上的興奮和滿足蕩然無存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熟悉的、在山里時常有的恐慌:“操……不會是……那什么‘公司’或者‘基金會’的人,換了個馬甲-->>又摸過來了吧?陰魂不散啊!”
“不像。”我回想了一下陳雪的舉止神態,“她身上沒有那種味兒。但肯定也不是什么正經研究員。”
我掏出那張名片,又仔細看了看。清遠市博物院民俗研究所,陳雪,還有一個辦公電話。紙張質感很好,印刷精美,看不出任何問題。
“那……那怎么辦?”老榮沒了主意,下意識地又抱緊了他的錢袋子,仿佛這東西能給他安全感,“咱們……咱們報警?”
“報警?”我嗤笑一聲,“跟警察說什么?說我們去了個邪門的村子,村子沒了,然后有個博物院的人來打聽?你看警察是先抓我們還是先抓她?”
老榮蔫了,哭喪著臉:“那……那就這么等著?萬一她再來呢?萬一還有別人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