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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第117章 :錨

      天邊那點灰白像是摻了水的墨,稀稀拉拉地暈開,壓根驅不散身上的冷和心里的沉。

      懷里的小斌輕得嚇人,呼吸倒是勻稱,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偶爾動一下,不知道是夢是魘。

      “錨”……

      這字眼像根魚刺,卡在腦子里,不上不下。

      拿什么當錨?在哪下錨?錨住了又能怎樣?能把人從那個純白的鴿子籠里拽出來?

      一無所知。

      腳底下是粗糲的砂石,硌得生疼。每走一步,濕透的衣服就蹭一下傷口,冰碴子混著鹽粒往肉里鉆的滋味,真他媽的夠勁。

      得先找個地方落腳。荒郊野嶺,帶著個不清不楚的孩子,跟舉著靶子沒區別。

      沿著海岸線走了得有個把鐘頭,太陽才磨磨蹭蹭從海平面底下爬出來,光線弱得可憐,沒什么溫度。遠處出現了幾棟歪歪扭扭的破房子,像是廢棄的漁家小屋。

      挑了最靠邊、看起來最破敗的一間。門沒鎖,一推吱呀亂響,一股濃重的霉味和魚腥味撲面而來,差點給我頂一跟頭。

      屋里就一張破木板床,一張歪腿桌子,地上堆著些爛漁網和生銹的鐵皮桶。窗戶糊著厚厚的油污,光線昏沉。

      勉強能遮風擋雨。

      我把小斌小心放在那張吱呀作響的破床上,扯過一張看不出原本顏色的破布給他蓋上。他沒醒,眉頭微微蹙著,像是睡得不踏實。

      關上門,插銷早就銹死了,只能用一根撿來的木棍勉強頂上。

      做完這一切,強撐著的那口氣一松,我直接順著門板滑坐在地上,后背火辣辣地疼,眼前一陣陣發黑。

      胡瑤瑤那藥勁兒好像過去了,疲憊和傷痛潮水一樣反撲回來。

      不能睡。也不敢睡。

      我強打著精神,盤膝坐好,再次嘗試運轉“源心”,引導那點微弱的力量修復身體。這一次,感覺比之前更加滯澀,像是河道里堵滿了泥沙,水流艱難。

      是因為透支太狠?還是因為……靠近小斌,他體內那未知的存在本身就在無形中干擾甚至吸收周圍的能量?

      我睜開眼,看著床上那小小的隆起,心情復雜。

      這孩子,現在就是個燙手的山芋,也是個巨大的謎團。

      “錨”……到底指什么?

      物理上的坐標?某種能量節點?還是……更抽象的東西?

      我下意識摸向懷里,那幾塊已經廢掉的古玉符碎片還在。還有那個搶來的、缺了核心的黑色羅盤。

      把羅盤拿出來,在昏沉的光線下仔細打量。材質非金非木,冰涼沉重。表面的紋路極其復雜古老,看久了甚至有點頭暈。中心的凹陷形狀不規則,確實像是缺少了某個關鍵的鑲嵌物。

      如果那些碎片是“鑰匙”,能開啟“門”,那這個羅盤……是“舵”?能控制“方向”?

      那“錨”呢?錨的作用是固定,是穩定……

      一個模糊的念頭漸漸成形。

      難道……“錨”指的是某種能穩定小斌目前狀態、或者穩定那個被強行撕開的“空間通道”的東西?

      需要同時找到“錨”和“核心”,才能安全地把人救出來?

      這他媽去哪找?!

      煩躁和無力感再次涌上來。線索太少,敵人太強,自己太弱。

      我深吸了幾口帶著霉味的空氣,強迫自己冷靜。從頭想。

      “公司”在找碎片,找“鑰匙”,想開門。他們肯定知道“核心”和“錨”的相關信息。甚至,“錨”可能就在他們手里,或者被他們藏在某個地方。

      那個灰風衣男人……他最后看漩渦的眼神,除了驚駭,還有貪婪。他是不是知道門后面到底是什么?他是不是也想進去?

      還有零柒柒……他稱呼灰風衣為“老板”,他那個編號,“禺強”項目……他知道的內情肯定不少,可惜現在八成已經喂了那個黑洞了。

      博物館……第七區……那些檔案……

      對!檔案!

      我猛地想起從博物館檔案室順手牽羊來的那本野外記錄和照片!

      當時情況緊急,沒細看!

      我趕緊把東西掏出來。記錄本紙張脆弱發黃,字跡潦草,很多地方被水漬暈開,難以辨認。我小心翼翼地翻看著。

      大部分是枯燥的發掘記錄,天氣、進度、出土物描述。但偶爾,會出現一些令人不安的片段。

      “……七月十五,夜,營地東南角再次檢測到異常能量峰值,伴有次聲波,值夜人員報告產生強烈幻覺,看到‘漂浮的黑色肢體’……”(字跡在這里變得極其慌亂)

      “……樣本‘七號’活性異常,嘗試切割時發生……事故……兩人受傷,傷口呈現……晶體化?……”(后面幾行被用力劃掉了)

      “……陳工情緒越來越不穩定,昨夜又夢游,嘴里反復念叨‘眼睛’、‘門’……建議暫停其接觸核心樣本……”(批注:已批準。加強監視。)

      照片大多是合影和文物拍攝。我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張“禺強項目第一階段發掘留念”上。

      照片里,年輕的零柒柒——陳工,站在中--&gt;&gt;間,笑容靦腆。他旁邊站著的,是一個穿著干部服、面容嚴肅、眼神銳利的中年男人。照片背面寫著的名字是“項目總指揮:鄭”。

      這個鄭指揮,后來去哪了?他知道多少?

      我繼續往后翻。在記錄本的最后一頁,夾著一份皺巴巴的、打印的簡報,似乎是某個內部通訊的摘要,日期是項目突然中止后不久。

      “……鑒于‘禺強’項目重大事故及不可控風險,所有研究無限期暫停。所有樣本封存,地點:第七保密倉庫(權限alpha)。所有參與人員簽署終身保密協議,接受定期審查。編號零柒柒(陳xx)精神評估未通過,調離原崗位,安排至市博物館資料部進行觀察性安置……”

      第七保密倉庫!權限alpha!

      看來博物館下面那個只是幌子?或者只是個中轉站?真正的第七倉庫在別處?權限alpha,聽起來就是最高保密等級。

      那里會不會藏著關于“核心”和“錨”的線索?甚至……東西本身就在那兒?

      還有這個鄭指揮……他如果是總負責人,肯定知道得最多。他后來怎么樣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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