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慘白,照得林子里一片狼藉,跟鬧了場山洪似的。
我癱在濕漉漉的地上,懷里那孩子輕得像片羽毛,呼吸弱得幾乎感覺不到,眉心那個淡金色的符印倒是顯眼。
累。骨頭縫里都透著力氣被抽干的酸軟。
胸口那團亂麻總算消停了,“源心”老實趴窩,前輩們塞進來的知識也不再鬧騰,沉甸甸地堆在腦子里,像搬進來一圖書館沒人整理的書。
可我心里一點沒松快。
那鬼東西最后喊的“回歸”,像根冰刺,扎在腦子里,拔不出來。回歸哪兒?還能回歸誰?荒木村底下那大家伙不是讓我連鍋端了嗎?
還有這孩子。怎么辦?扔這兒肯定不行。帶回去?怎么解釋?說他讓東西附了,我剛給他驅了邪?誰信?
風一吹,濕衣服貼在身上,冰碴子一樣冷。我打了個哆嗦,掙扎著爬起來,把孩子往背上攏了攏,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回走。
路比來時更難走,體力透支,每一步都跟踩在棉花上,還得小心別摔著孩子。林子里靜得嚇人,只有我自己的喘氣聲和腳踩爛葉子的噗嗤聲。
好不容易摸回鎮上,天邊都泛魚肚白了。小旅館那破燈還亮著,像只熬紅了的眼。
我剛踉蹌著走到門口,門就猛地從里面拉開了。老榮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,一臉焦灼,看見我,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:“十三哥!你可算……我操!這誰家孩子?!”
他嗓門大,驚動了里面的孫陽。孫陽也跑出來,眼鏡歪著,看見我背上的孩子,也愣住了。
“路邊撿的,昏著了。”我啞著嗓子,沒多解釋,擠進門,小心翼翼把孩子放在唯一那張還算干凈的椅子上。
老榮圍過來,上下打量那孩子,又看看我一身狼狽和血漬,臉色變了變,壓低聲音:“……是不是……又那啥了?”
我嗯了一聲,疲憊地擺擺手,示意先別問。走到里間看了看蘇婉清。她還睡著,臉色倒是比之前好了點,呼吸也平穩。
稍微松了口氣。
出來的時候,老榮和孫陽都盯著那孩子,大氣不敢出。孩子還沒醒,眉心那符印在昏暗燈光下若隱若現。
“現在咋整?”老榮搓著手,沒了主意。
孫陽推了推眼鏡,猶豫道:“要不……報警?聯系他家人?”
“怎么聯系?”我靠在墻上,感覺眼皮有千斤重,“你知道他是誰?從哪兒來的?”
孫陽噎住了。
“那……總不能一直帶著吧?”老榮愁眉苦臉。
我沒吭聲。是啊,總不能一直帶著。但這孩子身上的事兒沒完。那封印能撐多久?那鬼東西說的“回歸”到底什么意思?不搞清楚,后患無窮。
而且……我隱隱覺得,這事兒可能還沒完。那碎片自毀前分成了兩股,一股大的進了孩子身體,另一股小的……
我下意識摸了摸胸口。那縷死氣雖然被“源心”煉化了,但總覺得……沒那么簡單。
正煩躁著,外面街上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,還有手電光亂晃。
我們仨對視一眼,都有點緊張。
老榮湊到窗戶邊,撩開破窗簾一角往外看,臉色唰一下白了,猛地縮回頭,壓低聲音:“操!警察!還有好些人!往這邊來了!”
我心里咯噔一下。怎么招來警察了?那司機報的警?
沒等我們反應,旅館那薄木板門就被拍得砰砰響:“開門!派出所的!有人嗎?開門!”
老榮嚇得臉都綠了,看向我。
我深吸一口氣,強迫自己鎮定下來。躲是沒用的。
我走過去,拉開了門。
門外站著幾個穿著警服的人,臉色嚴肅。后面還跟著不少看熱鬧的鎮民,指指點點。為首的一個老警察目光銳利地掃過我們幾個,最后落在我身上:“是你們幾個?昨天晚上來的?車上還有個昏迷的女同志?”
“是,警官。”我點點頭,側身讓他們進來,“我朋友路上不舒服,我們來找地方休息。”
老警察走進來,目光在屋里掃了一圈,看到椅子上昏迷的孩子,眉頭立刻皺緊了:“這孩子又是怎么回事?”
“路上撿的。”我盡量讓聲音平穩,“發現的時候就這樣了,昏著,我們就先帶回來了,正想找你們報案。”
老警察蹲下身,仔細看了看孩子,又摸了摸他的頸動脈,臉色更凝重了。他抬頭,深深看了我一眼:“在哪兒撿的?具體點。”
“就鎮子東頭進山那林子邊上。”我指了指方向。
老警察對后面一個年輕警察使了個眼色,那年輕警察立刻拿出本子記錄。
“你們是哪人?來這兒干什么?”老警察繼續問,語氣聽不出喜怒。
“市里的。”孫陽趕-->>緊接話,聲音有點發虛,“我們……我們來這邊徒步,結果遇上大雨,我朋友又突然病了……”
老警察沒說話,只是看著我們,那眼神像是能穿透人心。他帶來的其他警察開始簡單檢查房間,主要是看蘇婉清和孩子的情況。
屋里氣氛緊繃得像根弦。
我手心有點冒汗,腦子里飛快轉著。萬一他們非要深究,查出點不對勁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