陽光斜斜地灑在村口的空地上,塵土尚未落定,大槐樹的殘骸橫臥在泥地上,枝葉散亂,樹根如虬龍般裸露在空氣中。
空氣中彌漫著木屑與泥土混合的氣息,還有一絲難以喻的陰冷,悄然滲入每個人的脊背。
方才那一聲轟然巨響,像是敲碎了某種禁忌的封印。
人們屏息凝神,站在坑邊,目光復雜地望向那深陷的樹根窟窿——那里,埋著王家全村命運的謎底,也藏著一場誰都不敢直視的真相。
“人梁”還在。
我站在坑沿,心跳如鼓。
昨夜黃玲兒以仙眼窺見的景象,此刻竟在現實中加速上演。
那只從土中伸出的蒼白手掌,曾讓我們膽寒;
可如今,不過十幾個時辰過去,那具被活埋于梁木中的女子,已掙脫了大半身軀。
她的軀干扭曲著從腐土中探出,衣衫襤褸,皮膚泛著尸蠟般的青灰,長發如水草般纏繞在斷裂的樹根之間。
最令人窒息的是她的眼睛——原本空洞的眼眶,此刻竟睜得滾圓,瞳孔深處似有幽火跳動,死死鎖定在我們每一個人身上。
她不動,卻仿佛在動;
她無聲,卻讓人聽見了來自地底的嗚咽。
老榮站在我身側,一向嬉皮笑臉的臉上此刻毫無血色。
他嘴唇微顫,手指幾乎僵硬地指向那具“人梁”,喉嚨里擠出半句:“她……她在看我。”
沒有人回應。
坑底的空氣仿佛凝固了,連呼吸都成了奢侈。
幾個年輕后生臉色發青,雙腿打顫,其中一人突然雙眼一翻,軟倒在地,被同伴慌忙拖上地面。
更多人開始后退,哪怕村長厲聲呵斥,也無人敢再向前一步。
“再拖下去,天就要暗了!”我咬牙低吼。
午后陽氣尚存,是唯一能壓制陰祟的屏
障。若等到日影西斜,陰氣反撲,別說挖出“人梁”,恐怕我們全都得陷在這坑里,成為下一個被吞噬的靈魂。
不能再等了。
我猛地從身旁村民手中奪過一根粗麻繩,繩索粗糙的觸感扎進掌心,卻讓我清醒了幾分。縱然雙腿發沉,我還是縱身躍入坑中,泥水四濺,濺在褲腿上冰涼如蛇信。
我一步步朝“人梁”靠近。
每走一步,那女子的頭便緩緩轉動一分,直至整張臉正對著我。
她嘴角忽然抽搐了一下,像是要笑,又像是在哭。
那雙眼睛,怨毒得如同積壓了百年的詛咒,直直刺入我的魂魄。
可就在我即將俯身綁繩的剎那——
她的脖頸竟發出“咔”的一聲輕響,頭顱猛地一偏,發絲如活物般拂過我的手腕!
一股徹骨寒意瞬間竄上脊梁。
我幾乎本能地后退半步,手中的繩索險些脫手。
但我知道,退,便是死路一條。
王家全村人的命,壓在我這一步之上。
“綁!”我嘶聲大喊,聲音在坑底回蕩,“綁住她!現在!立刻!”
老榮咬牙跳了下來,緊隨其后,又有三四名壯漢咬牙跟上。
我們不再看那女子的臉,只死死盯著“人梁”的木質結構,將繩索一圈圈纏繞其上,打結、拉緊,如同捆綁一頭即將蘇醒的遠古兇獸。
風,不知何時停了。
頭頂的陽光也仿佛被云層吞噬,天色竟提前暗了下來。
拖拉機的引擎轟然響起,鋼索繃直,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——
而就在那一瞬,那女子的嘴唇,竟緩緩張開,無聲地吐出三個字。
“何十三…”
我看得真切。
那是我的名字。
她的雙眼如同兩口枯井,深不見底,仿佛連光都能吞噬。
我向來和鬼神打交道,膽子也算硬的,可此刻,脊背卻不由自主地竄起一陣寒意,像是有冰冷的手指順著脊椎一路向上攀爬。
然而,她只是睜著眼,一動不動,像一尊被歲月封存的泥塑。
我們就這樣對視著,時間仿佛凝固。
坑洞內空氣稀薄,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泥土的腥氣與腐朽的沉悶。
不能再等了——再拖下去,不等她動手,我們就會被這幽閉的空間活活窒息而死。
我咬牙上前,手中繩索緊握,準備將她制服。
可就在我逼近的剎那,她動了。
不是緩慢的蘇醒,而是如猛獸撲食般驟然暴起!
她一手扣住我的手腕,力道大得幾乎捏碎-->>骨頭,整個人如鬼魅般貼了上來,腥臭的氣息撲面而至,下一秒,她的嘴已朝我咽喉狠狠咬下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