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有容的身影，消失在通往廚房的拐角。
那優雅的背影，仿佛帶走了客廳里最后一絲屬于成年人的拘謹與客套。
空氣，陡然一松。
剛才還算克制的少女，此刻再也按捺不住了。
她像一只挪動的小貓，又往秦楓身邊湊了湊，幾乎要整個人都貼上來。
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，撲閃撲閃地，寫滿了毫不掩飾的好奇與崇拜。
“快說快說！”
江沐月壓低了聲音，像是在分享什么驚天大秘密，語氣里滿是藏不住的興奮。
“‘刀鋒計劃’里面，到底是什么樣的呀？”
“是不是……是不是特別特別危險？”
她的聲音里，帶著一絲后怕，也帶著一絲沒能親眼見證的遺憾。
秦楓看著她這副既緊張又期待的模樣，不由得失笑。
他端起茶杯，又抿了一口。
那溫潤的茶水滑過喉嚨，留下淡淡的清香。
他的思緒，仿佛也隨著這茶香，飄回了那片已經徹底歸于他掌控的星穹圣域。
危險嗎？
對別人而，或許是九死一生的煉獄。
但對他……
那不過是一場，略顯枯燥的，單方面的接收儀式罷了。
“嗯……還行吧。”
“是不是每走一步，都充滿了致命的陷阱？！”
江沐月好奇詢問。
秦楓笑著搖了搖頭。
“沒那么復雜。”
“我走進去，看到了一頭……嗯，大型的魔物。”
他回憶了一下那個被自己秒殺的可憐魔物。
“然后呢然后呢？！”
江沐月追問道，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。
秦楓的表情，變得有些古怪。
他沉默了兩秒，似乎在組織語。
最后，他緩緩開口。
“我看了它一眼。”
“然后，它就碎了。”
“……”
江沐月搖晃著秦楓胳膊的動作，猛地僵住了。
她眨了眨眼。
又眨了眨眼。
那張寫滿了興奮與期待的小臉上，緩緩地，浮現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。
“啊？”
“碎、碎了？”
“嗯。”
秦楓點了點頭，仿佛在確認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“就‘嘭’的一下，碎成了一地。”
他甚至還伸出手，比劃了一下。
江沐月的小嘴，微微張開，半天沒能合上。
這……
這跟她想象的劇本，好像……
不太一樣啊？
“那……那后來呢？”
她不死心地繼續追問。
“后來啊……”
秦楓繼續回憶。
“深入其中，是一座深淵裂縫，里面爬出來很多長得奇形怪狀的深淵魔物。”
“深淵魔物？！”
這個詞，讓江沐月瞬間又緊張了起來！
那可是傳說中，最兇殘，最詭異的魔物種類！
“它們是不是很難纏？會釋放污染能量？還會精神控制？”
“嗯……”
秦楓沉吟了一下。
“好像是吧。”
“不過，我當時有點趕時間。”
“所以就……”
他抬起手，對著空氣，輕輕揮了一下。
“就這么一揮手。”
“它們就都消失了。”
江沐月：“……”
她感覺自己的大腦，有點宕機。
什么叫……一揮手，就都消失了？
那是深淵魔物啊！
不是路邊的小螞蟻啊喂！
“再然后呢？”
她的聲音，已經帶上了一絲絲的顫音。
她感覺，自己聽的，可能不是什么熱血沸騰的冒險故事。
而是一本……
名為《論如何把天聊死》的教學指南。
“再然后……”
秦楓似乎也覺得，自己的描述太過簡單，有些敷衍。
他努力地，想要找一些，聽起來稍微“激烈”一點的戰斗場面。
“哦，對了！”
他像是想起了什么。
“后來還遇到了蒼龍公會的狂濤，帶著一群人，想找我們麻煩。”
“狂濤？！”
江沐月驚呼出聲！
這個名字，她可太熟悉了！
南陽市出了名的惡霸二世祖，仗著他爹是蒼龍公會的會長，橫行霸道，不知道欺負了多少人！
“他是不是仗勢欺人，對你們動手了？！”
“你肯定狠狠地教訓了他一頓，對不對？！”
這一次，江沐月的眼中，燃起了八卦的火焰！
比起打打殺殺的魔物，顯然還是這種人與人之間的沖突，更讓她感興趣！
“嗯。”
秦楓點了點頭。
“他確實動手了。”
“不過，他太弱了。”
“我還沒來得及做什么，他就自己跪下了。”
江沐月：“……”
她抱著秦楓胳膊的手，無力地垂了下去。
整個人，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，癱軟在了沙發上。
一雙漂亮的大眼睛里，寫滿了生無可戀。
毀滅吧。
這個天，真的沒法聊了。
通篇總結下來……
不管是什么…
在秦楓的嘴里，就跟出門散步，順手踩死了幾只螞蟻一樣，簡單得不能再簡單！
這哪里是驚心動魄的生死考核？
這分明就是一場……
大佬的郊游體驗記啊！
少女的心中，涌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。
她甚至開始懷疑，自己和秦楓，生活的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世界。
可就在這時。
一個名字，從秦楓的口中，不經意地飄了出來。
“當時，清歡也嚇了一跳。”
“她還以為，會有一場惡戰呢。”
“……”
客廳里，那剛剛升起的一絲輕松氛圍，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，瞬間掐滅。
江沐月的身子，微微一僵。
她緩緩地，低下了頭。
長長的睫毛，像兩把小扇子，垂了下來，遮住了眼底所有的光。
剛才那股子興奮勁，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種難以喻的，酸澀與失落。
是啊。
自己在這里，聽著這些仿佛天書一般的“郊游”經歷。
可武清歡……
她卻能真真切切地，站在秦楓的身邊。
親眼見證著，他如何一念之間，令山河破碎。
親身經歷著，他如何彈指一揮，讓深淵成灰。
哪怕，她可能什么忙都幫不上。
哪怕，她可能也和自己一樣，全程都處在震驚與呆滯之中。
但……
那又如何呢？
至少，她陪著他。
她有資格，站在他的身邊。
而自己呢？
自己只能像現在這樣，待在安全的家里，像個傻瓜一樣，追問著那些早已結束的故事。
自己太弱了。
弱到，連站在他身邊的資格，都沒有。
這種巨大的落差感，像一只冰冷的手，緊緊地攥住了她的心臟。
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。
她開始玩弄自己的衣角，一不發。
整個客廳，再次陷入了沉默。
只有墻角的古董擺鐘，依舊在“滴答、滴答”地走著。
那聲音，此刻聽在耳中，卻顯得格外刺耳。
秦楓不是木頭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