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江心中無數念頭急速閃過,看向周源的目光愈發深邃。
他主動打破了沉默。
“道友徹底得罪了三清。”
“三清肯定不會輕易善罷甘休。”
“道友戰力雖強大,但面對著三清這等圣人,卻還是有力有不逮之處。”
“不如和我巫族徹底聯手合作,結為盟友,共抗目前局勢如何?”
這個問題一出,殿內所有祖巫的呼吸都為之一滯。
旋即,他們的眼神齊刷刷地亮了起來。
那是一種看到了無上霸業曙光的灼熱。
是啊!
周源能夠完美融入十二都天神煞大陣!
如果他愿意和巫族結盟,那么他們的大陣威能,將不再僅僅是召喚出盤古虛影那么簡單。
那將是一個擁有自主意識,并且能將盤古之力發揮到極致的、活著的盤古真身!
威能何止增長數倍!
這樣一來,那高居天庭,自詡周天星斗大陣無敵的妖族,又算得了什么?
頃刻間便可將其碾碎!
他們距離稱霸洪荒,掃平一切障礙的終極目標,也就不遠了。
周源聽著巫族合作的想法,心中有些遲疑。
他的手指在神石扶手上輕輕敲擊著,發出極有韻律的輕響。
和巫族合作,好處顯而易見。
一個能硬撼圣人的強大盟友,足以讓他在洪荒之中橫著走。
但……
他的腦海中,兩個血色的大字一閃而過——大劫!
天地大劫還未消失。
巫妖二族,正是這場量劫的絕對主角。
一旦他點頭答應,便意味著將自己的氣運與整個巫族徹底捆綁,被直接卷入那絞殺一切的量劫漩渦之中。
莫要小覷天地大劫。
那不是單純的廝殺,而是天道意志的清洗,是因果業力的總爆發。
強如天道圣人,在這種量劫面前都要退避三舍,關閉山門,靜誦黃庭,唯恐沾染分毫。
自己雖然戰力不凡,可終究還未成圣。
是以,饒是周源,也必須慎重選擇才行!
就在他心念電轉,權衡利弊的瞬間。
檢測到巫族對宿主發出合作邀請,觸發選擇。
一道冰冷而機械的提示音,毫無征兆地在他神魂深處驟然響起。
來了。
三道散發著不同光芒的選項,如同三條截然不同的命運軌跡,清晰地呈現在他的意識海中。
選擇一:答應巫族,和巫族展開同盟。獎勵:極品先天靈寶降妖錄。
選擇二:婉拒巫族,委婉拒絕巫族的合作邀請。獎勵:極品先天靈根壬水蜜桃樹。
選擇三:商談合作,只與巫族合作,不影響天地局勢。獎勵:先天至寶時光塔。
周源的眼眸深處,微微閃爍了一下。
對于這三個選擇,他心中幾乎在瞬間就已經有數。
第一個選擇,完全和巫族共同進退,成為攻守同盟。
這個想法,他從始至終都沒有過。
不光是因為巫族是天地大劫主角這么簡單。
更深層的原因,是他和十二祖巫的許多看法,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上。
他能夠和龍族形成同盟,那是因為祖龍隕落,龍漢初劫的慘痛教訓,已經將龍族那顆一統洪荒的野心徹底磨平。
如今的龍族,只想守著四海,休養生息,延續血脈。
但巫族不同。
他能清晰地感知到,眼前這十二尊偉岸身影體內,那股幾乎要滿溢出來的,稱霸洪荒,主宰天地的原始欲望。
那是銘刻在他們血脈里的本能。
不敬天,不禮地,只尊盤古。
要是真的和他們徹底同盟,那么他面對的敵人,將不再僅僅是三清。
而是所有天道圣人。
甚至,是高高在上的天道本身。
這對于周源而,絕非一件好事。
所以,選擇一,直接排除。
那么,剩下的選擇就很清晰了。
他能做的,便是和巫族有限合作。
以雙方因盤古精血而建立的情義,以他能增幅十二都天神煞大陣的價值,這件事可以輕易辦到。
至于攻守同盟,還是罷了。
“我選擇三!”
沒有半分猶豫,沒有半點拖泥帶水。
很快,周源終于抬起了眼簾,平靜的視線穿透了那沉重的威壓,直視著為首的帝江,聲音沉穩地開口說道:“巫族若是有著傾覆之危,吾可以出手幫忙。”
“但,也僅止于此。”
“至于更進一步的同盟,此事還是算了吧!”
話音落下的瞬間,一股灼熱到足以焚滅空間的恐怖氣息轟然爆發!
“轟!”
祝融那魁梧的身軀上,南明離火不受控制地升騰,將他周遭的虛空都燒灼得扭曲變形。
“道友你這就有點不爽利了!”
“難道和我巫族同盟,辱沒了你嗎?!”
“沒錯!”
共工周身環繞的幽藍玄水瞬間變得冰寒刺骨,與祝融的烈焰形成了鮮明的對峙,他冷哼一聲:“我巫族開天辟地以來,何曾如此屈尊降貴與人結盟?道友未免也瞧不起我巫族了吧?”
其余祖巫雖未語,但身上彌漫開來的煞氣,已經表明了他們的態度。
“我巫族可是十分有誠意的。”
“是啊,三清那般針對道友你,吾等同盟,正好先拿他們開刀,將他們給徹底解決不好嗎?”
一時間,殿內煞氣沖霄,十二股源自盤古血脈的原始力量交織碰撞,形成了一片足以讓準圣都心驚膽戰的毀滅場域。
然而,身處風暴中心的周源,卻依舊神色淡然。
他甚至發出了一聲輕笑。
那笑聲很輕,卻仿佛帶著一種洞穿萬古的奇異魔力,讓沸騰的煞氣都為之一滯。
“徹底解決?”
周源搖了搖頭,目光掃過一張張寫滿不滿與煞氣的面孔,眼神深處帶著一絲他們無法理解的深意。
“諸位道友,這洪荒天地,從來就沒有‘徹底’二字。”
“三清?”
“他們是盤古元神所化,身負開天功德,更是天道大勢下的圣人。”
“想將他們徹底解決……”
周源沒有把話說完,但那未盡之中的含義,卻比任何直白的解釋都更具分量。
這件事,盤古殿里的諸位或許不在乎。
但紫霄宮里的那位,不可能不在乎。
執掌天道的那位,更不可能同意。
與巫族結成死盟,就是將自己徹底綁上巫族的戰車,與整個天道大勢為敵。
他周源雖不懼,卻也不會如此不智,去做那螳臂當車的蠢事。
祝融等祖巫依舊怒意難平,還想再說些什么。
“咳!”
一聲輕咳,突兀地響起。
聲音不大,卻仿佛蘊含著某種出法隨的至高規則,瞬間壓下了殿內所有暴動的氣息。
祝融身上的烈焰,共工身旁的玄水,都在這一刻乖順地平息下去。
是帝江。
他制止了兄弟們的喧嘩,神色重新恢復了認真,深邃的目光緊緊鎖定著周源。
“道友愿意合作就行!”
他一字一頓地說道,算是為這場短暫的爭執畫上了句號。
失望的情緒,在他眼底深處一閃而逝。
他最渴望的,是能將周源這尊變數徹底拉攏,形成如同龍族那般共同進退的鐵盟。
若能如此,巫族頭頂那片名為“妖族”的烏云將不再是威脅,稱霸洪荒,指日可待。
但周源拒絕了。
拒絕得如此干脆,如此決絕。
帝江明白,強迫是沒有任何意義的,反而會惡了關系。
能爭取到一個強援,已經是意外之喜。
他神色鄭重,對著周源沉聲道:“以后但凡道友有事,只需一,吾等巫族,肯定義不容辭。”
“同樣,若是巫族有著危機,也還望道友可以出手相助。”
這番話,等同于立下了一份口頭盟約。
周源神色肅然,微微頷首。
“既然合作,這是理所應當之事。”
他心中明鏡一般。
巫族日常的征伐擴張,他不會有任何干涉。
那是他們的因果,他不想沾染。
但,若是巫族真到了如后世那般,面臨滅族之禍的生死存亡之時,他必然會出手。
不為其他,只因此次十二祖巫不惜代價,橫跨無盡時空出手相助,這份人情,他必須記下,也必須償還。
一飲一啄,皆有定數。
得到周源的保證,帝江緊繃的神情終于緩和下來。
他沒有再多結盟之事,話題一轉,拋出了一個讓周源都有些意外的提議。
帝江沉吟了片刻,似乎在做一個重要的決定,最終,他目光灼灼地開口。
“道友能夠融入盤古虛影之中,此乃天大的機緣,亦是我巫族的機緣。”
“為了方便道友日后行事,吾等可以從巫族寶庫中找尋一些頂級神材,合十二祖巫之力,為道友煉制出第十三桿都天神煞幡。”
“屆時,道友只需憑借此幡,便可隨時引動大陣,融入盤古真身之中,無需再經由我等。”
此一出,不僅是周源,就連祝融、共工等祖巫都露出了驚詫之色。
都天神煞大陣,是他們巫族壓箱底的最高隱秘,是他們對抗天道圣人的最大底牌。
為一外人煉制陣眼之寶,這等于是將一部分核心權限交了出去。
但帝江既然說了,他們也并未反駁。
這是領袖的決斷,也是對周源所展現出的價值與誠意的最高回饋。
周源心中微動,他明白這份禮物的分量。
這不僅僅是一件法寶,更是一份信任,一份將他與巫族氣運進行更深層次綁定的鑰匙。
他沒有矯情推辭,對著眾祖巫鄭重地拱了拱手。
“那就有勞諸位道友了!”
“好!”
帝江等人齊齊點頭應下。
下一刻,一直沉默不語,仿佛與時間融為一體的祖巫燭九陰,那雙緊閉的眼眸,緩緩睜開了一道縫隙。
剎那間,一股蒼茫古老,仿佛歷經了無盡紀元沖刷的時間之力彌漫開來。
他面前的虛空無聲無息地扭曲、折疊,最后化作一道深不見底的幽暗門戶。
門戶之后,是無盡的寶光與沖天的煞氣,巫族積攢了無數元會的寶庫,就此洞開!
帝江一步踏出,立于寶庫門戶之前,空間神通運轉到了極致。
他大手一揮!
“嗡——”
寶庫深處傳來劇烈的震動。
一塊殘留著混沌魔神不甘怨念的巨骨,一捧閃爍著庚金之氣的先天息壤,一截仿佛由無盡雷霆凝聚而成的神木……
億萬萬神材之中,最頂尖、最契合都天神煞幡屬性的數十種寶物,被一股無形的大力從寶庫深處攝取而出,懸浮于大殿中央。
每一件,都足以讓洪荒大能為之瘋狂。
“道友,請!”
帝江看向周源。
周源會意,盤膝而坐,體內氣血開始奔涌。
他沒有絲毫保留,將自身那融合了無數跟腳造化的氣血之力,如同長江大河一般,源源不斷地釋放而出。
一縷縷璀璨的金色神曦從他體內彌漫開來,帶著至高至貴的韻味,緩緩注入到那些神材之中。
煉制都天神煞幡,乃是逆天之舉,需要耗費漫長的時間。
周源便暫且留在了這片洪荒大地的權力核心,祖巫殿之內。
……
昆侖山巔,云海翻騰,紫氣如龍。
空間被一道無形巨力撕裂,三道流光從中踉蹌跌出,裹挾著未散盡的混沌劍氣與狂暴煞力,重重砸在玉虛宮前的白玉道場之上。
光華散去,現出太上、元始、通天的身影。
太上圣人面色無波,但那拂塵的白絲,卻有幾縷已然焦黑,周身縈繞的清靜無為道韻,此刻也紊亂不堪。
他神念如潮水般鋪開,籠罩了整個洪荒天地,在確認周源與那十二道霸絕天地的身影并未追來之后,那始終緊繃的圣人之軀,才幾不可察地松弛了一分。
那股如影隨形,仿佛隨時能洞穿圣體、磨滅元神的恐怖壓力,終于消散。
安全了。
若是周源當真不顧一切,攜十二祖巫之威追殺至此,后果不堪設想。
他太極圖防御無雙,卻也經不住三尊同級數戰力的無盡消磨。
屆時,他三人怕是不止重創那么簡單,圣人不死不滅的金身被破,顏面掃地,道統都將蒙上不可洗刷的陰影。
死寂。
三清殿,是死一般的沉寂。
元始站在原地,一動不動,那身華貴的杏黃道袍上,殘留著鴻蒙量天尺的割裂痕跡。
他的手在微微顫抖。
不是因為恐懼,而是因為極致的憤怒,那股怒火在他的圣心之中焚燒,讓他的五官都開始扭曲,失去了往日的威嚴神圣。
“咔嚓——”
一聲脆響,是他緊握的拳鋒,將身邊的空間都捏出了蛛網般的裂痕。
“該死的巫族!”
“要是沒有他們,周源今日必死無疑!”
“此事與他們何干!這群只知殺伐的蠻子,為何偏偏要插手!”
“可惡!可惡至極!”
元始的怒吼在空曠的宮殿中回蕩。
恥辱!
無盡的恥辱感,如同億萬只螞蟻,啃噬著他的道心。
自上次被周源鎮壓,悠悠歲月,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一雪前恥。
今日,他布下萬全之策,兄弟三人聯手,攜開天至寶與洪荒第一殺陣,本以為是十拿九穩的絕殺之局!
眼看那周源就要在誅仙劍陣中化為飛灰,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。
一步之遙!
就差那一步!
是巫族!是那十二個從血海中爬出來的蠻子,用他們那野蠻的拳頭,硬生生砸碎了他所有的謀劃!
沒有他們,周源如何能騰出手來,尋到破陣之機?
沒有他們,僅憑周源和女媧二人,如何能抵擋住他們三清聯手?
一切都毀了。
太上輕輕一嘆,這一聲嘆息,仿佛帶著無盡的滄桑,將元始狂暴的氣息撫平了些許。
“周源與巫族早有交情。”
“巫妖大戰,本尊曾親自出面,以太極圖壓制巫族,為妖族爭取喘息之機。”
“他們對吾等三清心懷不滿,本就是意料中事。”
太上看向自己的二弟,眼神幽深。
“如今他們選擇共同進退,以后再想動周源,就必須將巫族也算進去了。”
“行事,需得慎之又慎。”
這一番話,如同一盆冰水,澆在元始燃燒的怒火之上。
他眼中的血色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憋屈與無力。
是啊。
以后要面對的,不再是周源一人,而是一個足以與他們三清正面抗衡的恐怖聯盟。
若是他的戰力足夠強大,能如兄長一般,正面壓制周源,又何須如此多的算計,何至于落到今日這般田地?
可偏偏,周源那廝的實力增長得匪夷所思!
他根本不知道對方究竟藏著什么底牌,一個連圣人都不是的螻蟻,憑什么能擁有抗衡圣人的戰力!
甚至……
元始的眼角抽搐了一下。
方才的對決中,他甚至能感覺到,自己的盤古幡在對方那股詭異力量的沖擊下,隱隱有脫手而去的跡象。
若非他當機立斷,在察覺不妙的瞬間便將至寶收回,后果……
那件象征著“開天辟地”無上功德的至寶,怕是真的要易主了。
真到了那一步,他元始就不是顏面掃地,而是徹底淪為洪荒笑柄,永世不得翻身!
“是我們,太急了。”
一直沉默的通天終于開口,他的聲音沙啞,帶著一絲難以喻的疲憊。
他的目光,落在虛空中懸浮的四柄長劍之上。
那曾幾何時兇名赫赫,能令圣人變色的誅仙四劍,此刻劍身光華暗淡,布滿了細密的裂痕,劍刃上甚至出現了幾個米粒大小的缺口。
那是被都天神煞硬生生崩碎的!
他的手掌撫過誅仙劍的劍身,指尖傳來一陣陣哀鳴。
“若能將法寶徹底祭煉,將圣人道果完全穩固,再等上幾萬年,周源他們縱有一戰之力,也絕非吾等對手。”
通天的眼神中,有痛惜,有不甘,更多的卻是冷靜的反思。
“如今,誅仙陣圖受創,四劍蒙塵,短時間內殺陣威能大減。”
“此消彼長,我們反而落入了劣勢。”
他抬起頭,目光在太上和元始的臉上一一掃過,問出了那個最沉重的問題。
“兄長,二哥。”
“吾等以后,該如何對付周源他們?”
元始沉默了。
他所有的驕傲,所有的手段,在今日一戰中被敲得粉碎。
正面搏殺,他已經不是周源的對手。
這是他最不愿意承認,卻又不得不接受的殘酷現實。
他沒有辦法了。
一時間,偌大的三清殿,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失敗的陰云,籠罩在三位圣人的心頭。
就在這時,太上那垂下的眼瞼下,眼眸深處陡然閃過一抹精光。
在他看來,周源三人并非不可戰勝。
周源與十二祖巫,不過是憑借外物與陣法,才擁有了暫時與圣人比肩的資格。
那不是他們自己的力量。
更何況,今日出手,也遠非他們三清的巔峰狀態。
“周源一日不證道混元大羅金仙,便終究是螻蟻。”
太上淡漠的聲音響起,打破了沉寂。
“他終究,不可能是吾等的對手。”
“吾等除了盡快提升自身修為,將手中至寶完全祭煉之外……”
太上的話語微微一頓,他緩緩睜開雙眼,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里,第一次透出一種名為“算計”的東西。
“還可以,找尋一些援手相助。”
此話一出。
元始那張憋屈的臉龐猛然一僵。
通天撫摸劍身的手指也停住了。
兩位圣人霍然抬頭,看向自己的大兄,眼神中同時流露出震驚與明悟。
援手?
洪荒之中,能與他們三清并肩,有資格做他們“援手”的,還能有誰?
這是要……拉攏那兩位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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