洞府之內,道韻流轉,氤氳紫氣如薄紗般繚繞。
女媧盤坐于云床之上,周身大道符文生滅不定,與整個混沌仙島的氣機融為一體。
她的每一次呼吸,都引得虛空泛起層層漣漪,仿佛在與這方天地同頻共振。
就在這時,一道熟悉的氣息由遠及近,沒有絲毫遮掩,溫潤而霸道地穿透了洞府的禁制,悄然降臨。
這股氣息的出現,并未引起洞府陣法的任何反擊,反而如乳燕投林般,主動與之交融。
女媧周身環繞的大道符文瞬間斂入體內,她緩緩睜開眼眸,眼底深處,一方生靈萬物演化的造化世界正在緩緩隱去。
“夫君。”
女媧的聲音清冷中帶著一絲暖意,打破了洞府的寧靜。
“今日怎有閑暇來我這里?”
周源邁步而入,嘴角噙著一抹淡笑,目光落在女媧身上,帶著不加掩飾的欣賞。
他一步踏出,腳下便有金蓮涌現,周身道則自然相隨,仿佛他便是大道的化身。
“怎么,沒事我就不能夠來看看娘子了?”
周源的語氣帶著幾分調侃。
女媧唇角微揚,勾起一抹無奈又了然的淺笑。
她的這位夫君,道心之堅固,修行之刻苦,堪稱洪荒程,務必盡善盡美,好完成這天婚之事!”
他沉聲下令,準備將這樁功德徹底定下。
然而,就在他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——
嗡!!!
一道浩大無垠,威嚴無上的聲音,毫無征兆地響徹于整個洪洪荒天地!
這聲音不經由耳朵,而是直接在每一個生靈的真靈深處炸響!
“本尊周源,千年后,將于混沌仙島和道侶女媧圣人舉行天婚!”
聲音的主人仿佛立于大道之上,出法隨,每一個字都化作天道符文,烙印在洪荒的法則之中。
“屆時,洪荒諸多大能皆可前來觀禮。”
話音未落,另一道清冷而高貴的圣人之音緊隨其后,響徹寰宇。
“本宮女媧,于混沌仙島,靜候洪荒諸位道友!”
兩道聲音,在無上修為的加持下,瞬息之間傳遍了九天十地,四海八荒,無一處遺漏。
整個洪荒,在這一刻徹底沸騰!
無數生靈為之震撼,為之向往。
圣人天婚,這是開天辟地以來的頭一遭,何等的場面?何等的榮耀?
當然,也只有那些成名已久的先天大能,方才有資格真正前往那傳說中的混沌仙島,親身參與這場盛事。
至于他們?還真是沒這個資格!
凌霄寶殿之內。
時間,仿佛在這一刻被徹底定格。
帝俊臉上的那一絲輕松和決斷,徹底僵住。
他剛剛定下與商羊的天婚,準備吩咐下去布置現場。
結果,周源和女媧圣人,直接宣告天地,要舉行天婚。
那自己這個……算什么?
一個拙劣的笑話嗎?
一股無法形容的屈辱感,如同燒熔的鐵水,從他心底最深處猛然灌滿了四肢百骸!
“欺人太甚!”
“這實在是欺人太甚!!!”
太一的怒吼聲終于打破了死寂,他雙目赤紅,周身的太陽真火再也無法壓制,化作一道沖天火柱,幾乎要將這凌霄寶殿的殿頂都給掀翻!
“兄長!吾等應該即刻去面見圣人!問個清楚!”
帝俊緩緩閉上了眼睛,再睜開時,里面只剩下無盡的冰冷和一絲深深的無力。
他擺了擺手,聲音沙啞。
“天婚的對象,是周源……和女媧圣人。”
“吾等上門,又能如何?”
“去阻止天婚嗎?質問圣人為何要搶我機緣?那是想讓女媧圣人徹底厭棄我妖族嗎?”
“屆時,我妖族還如何在天地間自處?”
他每一個字,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。心中的不甘如同毒火,灼燒著他的帝皇道心。
可他比誰都清楚,此事既然已經宣告天地,便代表著再無任何更改的可能。
那是圣人的意志,是天道的認可。
任何試圖阻撓的行為,都只會讓女媧徹底與妖族割裂,讓本就艱難的妖族,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。
“妖皇……”
鯤鵬低聲開口,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“圣人天婚,吾等……要不要前去祝賀?”
他能感受到帝俊和太一身上那幾乎要毀天滅地的怒意,但理智告訴他,這個問題必須問。
女媧,終究是妖族的媧皇,是妖族唯一的圣人。
如此天大的事,妖族若是不聞不問,洪荒萬族會如何看待?
那些本就蠢蠢欲動的勢力,又會生出何等異心?
太一咬碎了牙齒,牙齦都滲出了金色的血液。
“大兄!這天婚本該是你的機緣!是屬于我妖族的無上功德!”
“實在不行,吾等搶先一步,就在這千年之內,立刻舉辦!”
“糊涂!”
帝俊長長嘆了一口氣,那聲嘆息中充滿了英雄末路的悲涼。
“圣人天婚,宣告天地,誰敢截胡?誰又截得了?”
“罷了……”他揮了揮手,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,“吾等就不親自前去參加了,讓羲皇……走一趟吧。”
太一聞,陷入了沉默。
胸中那口惡氣堵得他幾欲發狂,卻又對此沒有半點辦法。
在圣人面前,他們所謂的帝皇之尊,不過是個笑話。
“妖皇,恕我直。”
鯤鵬的聲音再度響起,他依舊低著頭,語氣恭敬到了極點。
“媧皇畢竟為我妖族圣人,更是妖族四皇之一。此等大事,妖皇與東皇若是不去,恐怕會引得洪荒非議,萬族猜忌。”
“屆時,說不定……媧皇圣人,也會怪罪吾等不懂禮數。”
這一番話,如同一柄最鋒利的匕首,精準地捅進了帝俊心中最痛的地方。
想避,避不開。
想推,推不掉。
這本該是屬于他的無上榮耀,是他登臨天帝之位的最大依仗!
如今,機緣被奪走不說,自己還要親自上門,擠出笑臉,去恭賀那個搶了自己一切的仇人。
這簡直比當著洪荒萬族的面,被抽了億萬個耳光還要讓人憋屈!
與此同時,媧皇天道場。
正在靜室中修行的伏羲,被那兩道貫穿天地的聲音驚醒,整個人都愣住了。
天婚?
據他所知,天婚之事,不是帝俊和妖族那邊最近正在汲汲圖謀的大事嗎?
怎么突然之間,就變成了自己的妹妹女媧和周源道友?
不過……這似乎也是一件好事。
他只是有些擔心,妖族那邊,帝俊和太一,會對此產生別的意見。
畢竟,這無異于從帝俊的手中,硬生生搶走了那份天大的機緣。
……
昆侖山之巔,終年不化的積雪折射著清冷仙光,云海在山腰翻騰,浩瀚無垠。
山頂的八景宮內,那股亙古不變的寂靜被一道悠遠的氣息打破。
一直在閉關中的太上,出關了。
他并未引動任何天地異象,只是平靜地睜開雙眼,整個昆侖山的道韻便為之一清,萬千法則的運轉都變得愈發清晰、和諧。
他一步踏出,身影便已出現在大殿主位。
幾乎在同一時刻,玉虛宮的元始與碧游宮的通天心有所感,身影穿梭虛空,齊齊現身于三清殿內。
“大哥。”
“大哥。”
元始與通天二人躬身行禮。
太上眼簾微垂,那雙眸子古井無波,倒映不出任何情緒,卻仿佛蘊含了整個天地的至理。
“女媧師妹天婚,吾等身為玄門師兄,肯定是要親自上門恭賀的。”
太上的聲音平淡,沒有詢問,沒有商議。
這是一種直接的宣告。
一種定論。
他們是盤古元神所化,是道祖鴻鈞座下的親傳弟子,是玄門正宗的代表。
女媧成圣,已是天道之下最頂尖的存在,如今她要舉行天婚大典,這在整個洪荒開天辟地以來都是頭一遭。
他們若是不去,傳出去便是玄門內部不合,是不給女媧這位新晉圣人顏面,更是對道祖教誨的漠視。
于情于理,都必須去。
而且,必須是三清齊至,以示鄭重。
通天劍眉一挑,倒是沒什么所謂,他性格灑脫,對此并無太多想法,只是點頭應道:“大哥說的是。”
然而,一旁的元始周身的氣機卻陡然一滯。
那張素來威嚴古板的面容上,攀上了一層難以抑制的陰郁。
“周源這廝也是好運道!”
他的聲音低沉,蘊含著壓抑不住的怒火與嫉妒,讓大殿內的溫度都憑空下降了幾分。
“也不知道女媧師妹如何看上了他,一個無恥浪蕩之輩,也配與圣人結合?”
“要是沒有女媧師妹庇護,吾早就上門和他清算當年恩怨了!”
昔日的仇怨,一幕幕涌上心頭。
那周源不僅屢次三番讓他顏面掃地,更是在紫霄宮中奪了他本該擁有的機緣。
這等新仇舊恨,早已在他心中積郁成一座隨時可能噴發的火山。
可他不能。
他和通天距離證道成圣那一步,始終隔著一層捅不破的窗戶紙,遲遲沒有感受到那冥冥之中的成圣契機。
不成圣,終為螻蟻。
這句話,如今成了懸在元始心頭的一根刺。
沒有圣人之尊,他就無法真正對周源出手。
一旦動手,不僅僅是周源,背后站著的女媧圣人絕不會坐視不理。
更棘手的是,自家大哥太上,為了維持玄門穩定,也必然會出手干預。
到那時,一場小小的私人恩怨,就會演變成兩位圣人,乃至整個玄門內部的劇烈沖突,讓事情徹底滑向不可預測的深淵。
元始心中憤恨,卻也清楚,這還不是最關鍵的。
最關鍵的,是周源本身的戰力。
那個家伙,明明未曾證道,卻擁有著足以與圣人叫板的恐怖實力。
否則,以元始的傲慢與尊嚴,又豈會忍氣吞聲至今?
他只是在等。
等一個自己證道成圣的機會。
太上將兩位弟弟的神情盡收眼底,他沒有去看滿心不忿的元始,而是將目光投向了虛空。
“等吾等證道成圣后,有的是機會和其清算。”
他聲音依舊平淡,卻帶著一種毋庸置疑的決斷力。
“至于眼下,賀禮還是要去送的。”
一句話,便為這件事徹底定下了基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