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聲音不再是之前的霸道與威嚴,而是充滿了破裂般的嘶啞,每一個字都伴隨著魂體的劇烈震蕩。
“你贏不了本座!”
“弒神槍只是暫時落在你手里,等著!本座會回來的,下次,本座定要將你神魂俱滅,永世沉淪!”
羅睺發出最后的怒吼,那雙怨毒的眼睛死死鎖定著周源,其中翻涌的恨意幾乎要化作實質的詛咒。
他所有的謀劃,所有重歸洪荒的野望,都因為眼前這個掌握著功德至寶的散修而化為泡影。
若是換做任何一個其他的洪荒大能,此刻早已被他奪舍成功,借體重生。
無窮的算計,最終歸于一場空。
這種功虧一簣的憤怒,讓他的魂體燃燒得更加劇烈。
“等你真能回來,再說這種廢話吧。”
周源的臉上沒有一絲波瀾,聲音冰冷得不帶任何情緒。
他眼中的殺意沒有絲毫動搖。
話音未落,他單手向下一壓。
懸于羅睺頭頂的鴻蒙量天尺光芒再度暴漲,億萬符文如同一座浩瀚的星河,轟然鎮落!
這一次,再沒有任何聲音。
在那種凈化一切的無上偉力面前,羅睺那瀕臨崩潰的魂體連同他所有的不甘與怨毒,被一寸寸碾碎,一分分磨滅。
從有到無。
從真實到虛無。
羅睺的身形,徹底化作了歷史的塵埃。
周源靜立片刻,確認對方的氣息已經完全消失在這片天地間,這才收回了鴻蒙量天尺。
神念回歸肉身。
嗡!
一種源于神魂深處的悸動傳來,仿佛整個宇宙都在為他輕輕和鳴。
一枚散發著混沌氣息的道種,無聲無息地懸浮在他面前。
它并非實體,卻又無比真實。
通體呈現出一種難以喻的灰蒙之色,表面有無數細微到極致的紋路在緩緩流轉,每一次流轉,都仿佛在闡述著宇宙從無到有,從有到無的至高奧秘。
這,就是拒絕羅睺之后,系統所賜予的獎勵。
力之大道種子!
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法則力量從道種上泄露出來,僅僅是這一絲力量,就讓周源身遭三尺之內的空間泛起了水波般的漣漪,堅固的虛空結構在其面前脆弱得如同薄紙。
周源的呼吸微微一滯,瞳孔深處燃起一團熾熱的火焰。
凌駕于三千大道之上的至高法則!
他的腦海中,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道頂天立地的偉岸身影,手持巨斧,于無盡混沌中劈開天地的宏大景象。
盤古!
那位以力證道,斬殺三千混沌魔神的開天者,修行的便是這唯一的至高法則。
力之大道的恐怖,早已銘刻在了這方天地的本源之中。
而現在,他,周源,也擁有了踏上這條道路的資格。
這枚種子,就是通往至高力量的鑰匙。
只要將它在體內培育成熟,他就能真正掌握那股開天辟地、粉碎萬物的無上偉力。
周源收斂心神,壓下翻涌的思緒。
他的雙手在胸前劃過一道道玄奧的軌跡,指尖帶起殘影,結成一個古樸的法印。
“融!”
一聲輕叱。
那枚力之大道種子仿佛受到了牽引,化作一道流光,徑直沒入周源的胸膛。
沒有想象中的劇痛,也沒有任何阻礙。
種子穿過皮膚,穿過血肉,穿過骨骼,最終在他的心臟旁邊尋到了一處完美的竅穴,安然停駐。
下一刻,一股無法形容的磅礴力量,如同沉睡了億萬年的火山,轟然爆發!
那不是靈氣,不是法力,而是一種更加本源、更加沉重、更加霸道的能量。
這股力量瞬間沖刷過周源的四肢百骸,他的每一寸血肉,每一根骨骼,都在這股力量的洗禮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。
周源身體微微一震,立刻調動全身的氣血之力,如同百川匯海一般,向著那枚種子包裹而去。
他以自身為烘爐,以氣血為薪柴,開始孕育這枚蘊含著無上希望的種子。
種子仿佛一個初生的嬰兒,貪婪地吸收著周源那浩瀚如海的氣血之力,原本灰蒙的表面上,漸漸亮起了一絲微不可查的光澤。
這個過程,注定是漫長的。
周源緩緩睜開雙眼,眼中的神光內斂,整個人的氣息卻比之前更加沉凝厚重。
他的目光,落在了靜靜懸浮于一旁的弒神槍上。
這桿通體漆黑,繚繞著不祥氣息的先天至寶,此刻顯得格外安靜。
羅睺留在其上的最后一道神念烙印,已經在剛才被鴻蒙量天尺的功德金光徹底抹除。
現在的弒神槍,是一件無主之物。
對于羅睺臨死前的威脅,周源并未完全放在心上。
域外天魔,不死不滅,這或許不假。
但那又如何?
想要從域外虛空重歸洪荒天地,所要付出的代價和面臨的阻礙,絕非常人可以想象。
別的不說,紫霄宮中那位執掌天道的大能,就絕不會坐視這等魔道巨擘卷土重來,擾亂洪荒秩序。
退一萬步說,即便羅睺真的耗費無盡心血,成功歸來。
到那時候,自己恐怕早已突破桎梏,證道混元大羅金仙。
一個成長起來的力之大道修行者,又豈會畏懼一個失敗過一次的對手?
當務之急,是盡快將這件殺伐至寶徹底煉化,化為己用。
周源摒除雜念,神念再度沉寂。
他的雙手虛握,遙遙對準弒神槍,開始運轉煉化法訣。
隨著他神念的探入,弒神槍猛地一顫。
轟!
一股積攢了無數紀元的滔天兇煞之氣,如同決堤的血海,從槍身之上轟然爆發!
無數凄厲的嘶吼,無數怨毒的詛咒,無數臨死前的絕望畫面,化作實質的煞氣洪流,瘋狂地朝著周源的肉身和神魂沖擊而來。
這些兇煞之氣,足以讓任何一尊大羅金仙心神失守,墮入魔道。
然而,這些紅得發黑的煞氣剛剛靠近周源的身體,就被一股更加霸道的力量迎頭撞上。
那是周源自身的氣血之力。
融合了力之大道種子的一絲氣息之后,他的氣血之力仿佛化作了一輪輪煌煌大日,充滿了至陽至剛的碾壓性力量。
那些猙獰的煞氣幻象,在大日金光的照耀下,如同冰雪消融,連一聲慘叫都來不及發出,就被直接蒸發、碾碎,化作最精純的能量,反哺周源的肉身。
周源的神念長驅直入,開始在這件兇器的核心烙印下屬于自己的痕跡。
……
三十三重天,凌霄寶殿。
神金鑄就的殿宇冰冷恢弘,穹頂之上,億萬星辰的光輝被無上陣法接引而下,化作縷縷精純的能量流瀑,垂落于寶座之上。
帝俊與太一的身影便籠罩在這片星輝之中。
自從上次東海歸來,兩人便一直在閉關。
此刻,他們周身環繞的道韻比之往昔更加深沉厚重,每一次呼吸都引得周遭空間泛起細微的漣漪。
那是在東海受的傷勢早已痊愈,修為更是百尺竿頭,雙雙邁入了準圣后期的鐵證。
可即便如此,帝俊那雙蘊含著金烏神火的眼眸深處,卻依舊沉淀著一絲揮之不去的陰霾。
妖族的力量,還是不夠。
“可惜了,紅云身上的那道鴻蒙紫氣,就這樣溜掉了。”
太一的聲音打破了寶殿內的死寂,他手中把玩著混沌鐘,鐘體上古樸的符文明明滅滅,語氣中是毫不掩飾的扼腕。
他們心中比誰都清楚,女媧證道成圣,看似為妖族增添了一位至高無上的存在,但這位圣人,絕不會為了妖族的霸業去主動對付巫族。
女媧的心,不在妖族。
因此,想要踏平那十二都天神煞大陣,想要將那群只知殺伐的巫族徹底從洪荒抹去,讓妖族的金烏大旗插遍世界的每一個角落,他們能依仗的,唯有自身。
“周源……”
帝俊口中吐出這兩個字,眼神驟然變得無比深邃。
東海之敗,猶在耳。
如今,即便他們修為雙雙突破,可一想到周源那風輕云淡便能鎮壓一切的姿態,心中便毫無半分勝算。
連手持盤古幡的元始都被打得圣軀崩裂,狼狽逃竄。
三清的下場,就是前車之鑒。
他們兄弟二人,絕不能成為繼三清之后,洪荒世界的又一個笑柄。
就在這股壓抑的氛圍幾乎要凝成實質之時,一陣急促卻沉穩的腳步聲自殿外傳來,打破了沉寂。
十大妖神之一的鬼車,身披甲胄,大步流星地踏入凌霄寶殿。
他的臉上,是一種難以抑制的狂熱與興奮,那張猙獰的鬼面上,雙眼放出的光芒幾乎要燃燒起來。
“啟稟妖皇,東皇陛下!”
鬼車單膝跪地,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。
“吾,發現了一個足以徹底攻破巫族真身的無上妙法!”
此一出,寶座之上,帝俊與太一幾乎是同時身體一震,兩道熾熱的目光瞬間鎖定在鬼車身上。
破開巫族真身!
這六個字,對于整個妖族而,意味著什么,他們再清楚不過。
巫族為何能與統御周天星辰的妖族分庭抗禮?不就是仗著他們那由盤古精血所化,萬法不侵、堅不可摧的肉身嗎?
一旦這層最強的龜殼被敲碎,那所謂的祖巫,所謂的大巫,在億萬妖族大軍面前,與尋常的洪荒種族又有何異?
屆時,便是碾壓!徹徹底底的碾壓!
“什么方法?”
“速速說來!”
帝俊身體微微前傾,帝皇的威嚴混合著急切,化作實質般的壓力籠罩而下。
“是!”
鬼車不敢有絲毫怠慢,當即將一切和盤托出。
原來,自從人族在東海之濱扎根繁衍,隨著歲月流逝,總有那么一些膽大的人族走出了圣地的庇護,開始在廣袤的洪荒大地上游歷。
起初,只是有妖族偶然捕食了一個,發現其血肉中蘊含的能量遠比尋常生靈要精純甘美,于是當做珍饈美味,層層上貢到了鬼車這里。
鬼車本也只是當做一種新奇的吃食。
可當他親口吞食了一個人族的血肉后,他發現了一件顛覆認知的事情。
人族,不僅僅是好吃!
他們的血肉魂魄之中,蘊藏著一種無比純粹、無比濃郁的先天靈性!
那種靈性,是洪荒萬族都無法比擬的,仿佛是天地初開時最本源的靈光所聚。
一個瘋狂的念頭,在鬼車腦中誕生。
“妖皇陛下!若以億萬人族的精魄與鮮血為引,輔以無上神金,煉制成專破肉身的殺伐之器,定然可以洞穿巫族那看似堅不可摧的真身!”
鬼車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,帶著一種嗜血的狂熱。
“巫族乃盤古濁氣所化,其肉身雖然強橫,本質卻污穢不堪,最是忌憚這種至純至凈的靈性沖擊!”
“此法……確實可成!”
太一猛地站起身,臉上涌現出許久未見的暢快與興奮。
他瞬間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竅。
以至靈破至濁,以至純克至穢!這完全符合大道至理!
“好!”
帝俊眼中那最后一絲陰霾被徹底驅散,取而代之的是焚盡八荒的璀璨精光。
“傳令下去!”
他的聲音冰冷而決絕,不帶絲毫感情。
“命我妖族各部,傾巢而出,于洪荒大地之上,盡最大可能捕捉人族生靈!”
“本皇,要以諸天人族之血肉魂魄為祭品!”
“煉制無上兇兵——屠巫劍!”
“此劍一成,便是巫族滅族之日!”
聞,鬼車渾身一顫,巨大的喜悅沖擊著他的心神,他伏地叩首,聲音嘶啞而亢奮。
“謹遵妖皇法旨!”
說罷,他急不可耐地起身,化作一道流光,沖出凌霄寶殿。
然而,鬼車離去不過片刻。
另一道身影便行色匆匆地走入了凌霄寶殿,來者一身八卦道袍,面容儒雅,眉宇間卻帶著一股化不開的焦急與憂慮。
正是羲皇,伏羲。
“妖皇!”
伏羲一進殿,便拱手急切地問道。
“方才之令,是否……有些不妥?”
“那人族乃是小妹親手所造,與小妹有著斬不斷的因果。我妖族如此大肆捕殺人族,這豈不是在公然與圣人作對?”
帝俊緩緩坐回寶座,聽著伏羲的話,神色沒有半分波動。
一旁的太一更是發出一聲冷哼,眼神中盡是不以為然。
圣人?
從鴻蒙紫氣之爭,到后來的種種,哪一位圣人給過他們兄弟二人面子?
既然那些高高在上的圣人從未將他們妖族天帝放在眼里,他們又何須去顧忌圣人的情緒與臉面?
再者說,人族在東海之濱掙扎求存了那么久,也不見女媧圣人有過多的照拂。
他們又不是要將人族徹底滅絕。
只是借一部分人族的性命,來鑄就妖族稱霸洪荒的基石罷了。
“羲皇。”
帝俊的聲音淡漠傳來,打斷了伏羲還想繼續說下去的話。
“此事,本皇與東皇已經定下,無需多。”
“你的職責,是盡快將周天星斗大陣的最后缺憾補全。其余之事,不必過問。”
話語中的決絕,讓伏羲心頭一沉。
他看著寶座上那兩個被野心與力量沖昏頭腦的兄弟,張了張嘴,最終只化作一聲無奈的嘆息。
在他看來,妖族想要稱霸洪荒,正道是積蓄自身實力,徐徐圖之。
似這般不擇手段,胡作非為,只會為妖族招來無窮的業力與禍患,最終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。
可帝俊與太一聽不進他的勸諫,他又能如何?
伏羲帶著滿心的無奈與失望,轉身離開了凌霄寶殿。
屠戮人族的命令,很快便如風暴一般傳遍了整個三十三重天。
無數妖神、妖王、大妖在接到命令的瞬間,眼中都迸發出了嗜血的光芒。
而在北冥宮中,身為妖師的鯤鵬,在聽到這個消息的瞬間,整個身體都僵住了。
他那雙陰鷙的眼睛里,閃過一絲驚悸。
他悄無聲息地走出宮殿,神念掃過四周,確認沒有任何人注意到自己。
下一刻,他的身影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幽影,沒有驚動三十三重天的任何禁制,悄然無聲地離開了這片妖族天庭。
其方向,赫然是東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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