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序川沉浸在悲悔之中,一整日都沒出院門。
江紈素的胎兒懷得實在不算好,也只能窩在房中養胎,只偶爾去謝三娘與花南枝面前奉茶伺候。
倒是紫棠,今兒一出院子就察覺出不對。
今日的緹綺院格外沒規矩,幾個婆子或蹲或坐在陰涼處,嘰哩哇啦不知說什么,講得眉飛色舞。
偶然聽見崔郁林三字,驚得紫棠趕忙躲進角落里。
待聽聞崔成去太倉收尸,并非事情暴露時,她才放下心來。
正想離去呢,就聽有個婆子提起了江紈素。
“要我說大少爺,真真是被豬油蒙了心,也不知怎么的,就相中江家的閨女了。”
“是呦,不說她未成婚就勾著別人的未婚夫婿有了首尾,便說她那小家子氣的模樣,就讓人不舒坦。
“我瞧她嫁進來,就日日哭、日日落淚,哭得整個緹綺院都晦氣了幾分。”
一個婆子嘖一聲:“事也不能怪她一人,爺們兒的褲腰多松呢?瞧著個母雞咯咯兩聲,都能解一解的,更別說一個投懷送抱的大姑娘了。”
“我覺得不怪她,實在是江家不省心。
“她那個死人爹,根本不把大少奶奶當個人看,但凡想自家閨女好些,就不會騙親家的銀子。”
“是咯,常道寧有個要飯的娘,不要個當官的爹。但凡她娘在家里能說得上話,她也不至于落到這個田地。”
先前罵江紈素晦氣的婆子搖頭道:“正是因為有個那樣的爹,才更要爭氣才是。家中指望不上,還敢勾引漢子,如今還惹出個孽胎來,憑白讓自已落了下乘。”
“是這個道理,不怪大少爺和老太太,現在都瞧不上她……”
謝序川雖在家中十分受寵,但他對江紈素并不熱絡。
時日久了,家中下人也看出些門道,自然跟著踩低捧高。
往日家里備受欺凌的是謝歧,但如今眾人都知沈沅珠手頭寬裕,出手又很是大方,態度自然也就好了不少。
但江紈素手中拮據,成婚時嫁妝一多半都是虛的,謝序川月月只等著公中發例銀,自是沒錢給她。
一來二去的,下人見江紈素也就沒了好臉色,只是今兒最是明顯。
也不知誰先說起她勾引謝序川婚前有孕,致使這緹綺院換了女主子的事。
說著說著,給大伙兒說出了火氣。
“要不是她,咱們現在伺候的,可就是沈家大姑娘了。瞧瞧那位身邊人的吃穿用度,比之二房小姐都不差。”
“就不說羅氏了,苓兒和小枝那倆丫頭,哎呦呦戴著金簪、金鐲子呢。”
“要不是屋里那位衣裳解的快,輪得到她做大少奶奶……”
躲在角落里的紫棠實在聽不下去,她走出來怒喝一聲:“幾個嘴騷舌賤的家伙,大少奶奶也是你們能嚼舌頭的?”
“你又算個什么東西?還罵起我們來了。”
這些婆子雖在謝家做活,卻不是賣身給謝家的。
不過在這里幫工罷了,哪里會聽紫棠指點。
先前說爺們兒褲腰松的婆子站起身,狠勁兒啐了一口:“什么玩意,別說你家小姐,就是大少爺我們也說得,誰讓他行事不端,給人留話柄了呢?”
本朝庶民之家,禁止畜養家奴。
因此她們只是謝家雇來的幫工,若真計較起來,她們這群良民還比商戶高貴上三分呢。
如今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,跳出來大呼小叫,真當她們是好惹的?
那婆子本就看不上江紈素,更別提她身邊伺候的了。
婆子罵得不夠解氣,扯了袖子朝紫棠頭上拍去一巴掌。
喀啦一聲,將紫棠頭上的小釵打飛。
“你……你們欺人太甚。”
江紈素雖然不受寵,但紫棠跟著她在江家,也沒受過這樣大的委屈。
她著實忍不住,哭著跑回屋里去了。
吃了這樣的虧,紫棠也不敢跟江紈素說,生怕她怒極之下身子有什么差池,只能默默隱忍下來。
原本紫棠以為自已忍氣吞聲,此事便算揭過,哪里想得到,示弱只會讓那些刁婆更變本加厲。
晚間用飯時,江紈素看著素得沒有半點油星兒的菜,蹙緊了眉頭。
“怎么只有道素炒時蔬和清蒸白魚?”
她伸出手,拿起羹匙在自已面前的湯盅里攪了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