沒有一個地方是安寧的。
只要人的欲望存在,就永無安寧。
而沒錢,就更加劇了這種痛苦。
她回去找過邵荊易多次,-->>可邵家安保甚嚴,他們又行蹤不定,多數產業都是保密的。
她根本找不到他們。
可沒想到,能在湘潭這小小的寺廟中碰上!
這不是天賜良機嗎?!
邵荊易是她的兒子。
不管從法律還是情義上來說,他都不能不管她!
她指尖用力,臉上流下悔恨又憧憬的淚水,整張臉看起來有些扭曲。
邵荊易垂眸看她。
眸光怔怔。
媽媽?
他打量面前的女人。
她頭發已經有幾縷發白,身上的衣服也洗得舊舊的。
看樣子,過得并不好。
在拋下他之后。
在選擇了追尋自己可以主宰的生活之后。
發現不如自己想象中的美好之后。
終于開始后悔了嗎?
可她悔的,是拋下自己這個兒子,還是珠光寶氣的豪門闊太太身份?
邵荊易在日光下感到一陣眩暈。
甚至有些作嘔。
“這位女士,你認錯人了。”他臉上帶著堪稱溫雅的笑,拂開她的手。
眸光卻冷淡如冰。
“認錯?”那女人淚水停在臉上。
突然又反手握住他的胳膊。
“不可能!不可能!”
“邵荊易,你一定還在怪媽媽對不對?”她臉上顯出幾分慌亂,“是媽媽的錯,媽媽當初不該拋下你。”
“可我也是不得已的啊!”
“這些年,我沒有一刻不在后悔!”
“邵荊易,你原諒媽媽,原諒媽媽好不好?”
在發現哭求無果之后,那女人臉上現出幾分惱怒。
說出口的話,也變成了責怪。
“你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肉,怎么能不認媽媽?!”
“你怎么變成這樣一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了?是不是邵家教壞你的?是不是他們不讓你認我的?!”
她越說越激動,臉上表情也愈發猙獰。
邵荊易渾身氣息驟冷。
鏡片后神情陰郁。
“女士,你再不放手,我就要叫警察了。”
他重重撇開她。
往寺廟后的蔭翳處走去。
直到甩開人群,完全浸入黑暗,才靠著墻,緩緩跌坐下來。
他摘了眼鏡,屈起膝蓋,將蒼白的臉靠到上面,讓最后一絲光線也從視線中消失。
才緩緩勾起一個慘淡的笑。
真可笑啊……
過去被拋棄的記憶,他刻意遺忘的記憶,忽然在這一刻,無比清晰地灌入腦海。
痛苦的溯回,讓他連每個毛孔都好像被大雨淋濕。
而這場新的重逢,又讓他發現了自己是個多么惡心的、不堪的存在。
連親生母親都可以不管不顧的畜生。
他不明白為什么總是這樣。
每一次,當他以為要見到光明的時刻,老天就會降下重重帷幕,擋住他的去路。
明明已經那么靠近光了。
那么耀眼的沅沅,美好的沅沅,像不可思議的奇跡一樣降臨在他身邊的沅沅。
他已經快要完全擁有她了。
可偏偏。
老天要這么殘酷地提醒他。
他天生就是地里最陰濕、最見不得光的老鼠。
根本不配擁有她。
邵荊易肩膀抖索,眼睛蒙上水霧,到最后甚至哈哈大笑起來。
“邵荊易?”
邵荊易身軀一僵,驟然抬頭。
他看到時沅慢慢向他走近,在他面前蹲下身。
他眼神沉寂,有些黯然地問她。
“寶寶。”
“我是不是……很垃圾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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