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個房間,干凈得不可思議。仿佛主人只是剛剛出門散步。
唐宛如的目光,落在了書桌上。那里,放著一個半開的,木制的音樂盒。音樂盒的蓋子上,雕刻著一只精致的,展翅欲飛的藍鳥。
而在床對面的那面墻上,嵌著一個巨大的,方形的,金屬保險柜。
保險柜的門,由一整塊厚達二十厘米的合金鑄造而成,表面光滑如鏡,沒有任何數字鍵盤,沒有鑰匙孔,甚至連一道縫隙都看不到。只有在正中央的位置,有一個極其復雜的,由無數個大小不一的齒輪、刻度盤和指針構成的,類似高級鐘表表盤的機械結構。
那不是一個密碼鎖。那是一個,藝術品。
“這是……”伊戈爾看著那個復雜的機械結構,倒吸了一口冷氣,“這東西,比銀行金庫的門還復雜。”
“這是‘記憶的迷宮’。”唐宛-如輕聲說。她的家族收藏中,有一位隱居在汝拉山谷的獨立制表大師的作品,那位大師的風格,就以這種將天文學、機械工程和哲學融為一體的復雜裝置而聞名。而眼前這個,比她見過的任何作品,都要復雜百倍。
“德米特里說,密碼,是她和那個瑞士鐘表匠的記憶。”唐宛如走到保險柜前,“這應該就是那個鐘表匠的作品。”
“記憶無法量化,怎么可能成為密碼?”伊戈-爾的手下不解地問。
“可以。”葉遠走了過來。他沒有去看那個復雜的機械鎖,而是走到了書桌前,拿起了那個音樂盒。
他輕輕撥動了一下音樂盒的發條。
一陣清脆悅耳的,但又帶著一絲憂傷的旋律,在寂靜的房間里,響了起來。
那是一首非常古老的,俄羅斯搖籃曲。
葉遠靜靜地聽著。他的耳朵,在捕捉著每一個音符的,頻率,和,節拍。
一曲終了,房間重歸寂靜。
葉遠走到保險柜前。他的手指,落在了那個復雜的表盤上。那雙手,在倫敦舞會上,曾經精準地扣上過鉆石項鏈的鏈扣。此刻,它們即將挑戰一個,被封存了半個世紀的,機械謎題。
他的動作,不快,但極其穩定和精準。
他先是撥動了最外圈一個直徑約十厘米的,刻著黃道十二宮符號的轉盤。他沒有按照順序轉動,而是根據剛才那首搖籃曲的節拍,以一種,長短不一的,韻律性的方式,依次點在了幾個特定的星座符號上。
“咔。”一聲輕響從機械結構內部傳來。
接著,他開始調整內部那些更小的,如同行星般圍繞著中心的指針和刻度盤。他的動作,像是在進行一臺,最精密的心臟搭橋手術。每一個角度,每一次撥動,都毫厘不差。
唐宛如站在他身邊,屏住了呼吸。她看懂了。葉遠不是在破解密碼。他是在,復現那首搖籃曲。
他用機械的轉動,替代了音符的高低。用齒輪的嚙合,替代了旋律的節奏。
那個瑞士鐘表匠,將一段旋律,一段記憶,徹底物化,變成了一套,獨一無二的,機械語。而葉遠,在只聽了一遍之后,就完全掌握了這門語。
“他將主旋律的十二個核心音符,對應了黃道十二宮。每個音符的持續時間,對應了轉盤的旋轉角度。而伴奏的和弦,則通過內部三個小行星盤的,相位差來體現。”葉遠一邊操作,一邊用平淡的語氣解釋著,仿佛在拆解一個兒童玩具,“這是一個,四維的,音樂密碼。它不僅有空間結構,還有,時間序列。”
伊戈爾和他的組員,已經徹底放棄了思考。他們只是麻木地看著葉遠的表演。
終于,葉遠的手指,停在了中央那個,如同太陽般的,金色齒輪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