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隈研吾的這個,更離譜。”
葉遠的手指在屏幕上劃過,畫面切換,一對巨大的木質翅膀出現。
“榫卯結構?”他輕笑一聲,帶著幾分不加掩飾的嘲弄。
“他有沒有想過,盧浮宮每年涌入幾百萬游客,每個人呼出的水汽,就是最要命的潮氣。”
“指望中央空調?那東西只能管住大環境的恒溫恒濕,管不了緊貼著展品的局部微環境。”
葉遠的手指在屏幕上輕輕一點,將翅膀的結構圖放大,一條條紅線標出受力點。
“木頭受潮就會膨脹,榫卯之間互相擠壓、變形。我敢保證,十年,最多十年,這對翅膀就會在眾目睽睽之下,自己把自己擠散架。”
話音剛落,他毫不留戀地劃到了下一個方案。
上千只絢爛的蝴蝶標本,組成了一對夢幻般的翅膀。
然而這張圖,在屏幕上停留的時間甚至不超過一秒。
啪。
葉遠直接關掉了投影。
“至于這個,”他甚至懶得再多看一眼,“先不談虐待動物的倫理爭議。每天損壞的蝴蝶標本,誰去更換?拿502膠水一只一只粘回去嗎?”
“維護成本高到可以再建半個展廳,蠢透了。”
客廳里,落針可聞。
空氣死一樣寂靜。
在場的,無一不是各國藝術界、建筑界的泰斗。
此刻,他們臉上那份慣有的矜持和傲慢,早已蕩然無存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震驚、難堪與茫然的復雜神情。
隈研吾,達明安·赫斯特……
這些被全世界奉為圭臬、捧上神壇的名字,這些驚艷了全球的設計方案,在這個年輕人的評價體系里,竟被貼上了“離譜”“愚蠢”、“一文不值”的標簽。
這不是審美層面的高下之爭。
這是科學邏輯,對藝術幻想的降維打擊。
粗暴,但無法反駁。
“那么……”
人群中,一位頭發花白的法蘭西學院院士,顫巍巍地站了起來。
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金絲眼鏡,喉結緊張地滾動了一下,才用一種近乎學生請教導師的語氣,小心翼翼地開口。
“葉先生,以您的看法,這對翅膀……究竟應該是什么樣的?”
一瞬間,所有人的神經都繃緊了。
幾十道目光,齊刷刷地聚焦在葉遠身上,灼熱得幾乎能點燃空氣。
葉遠卻沒回答。
他只是端起手邊的清茶,送到唇邊,輕輕吹開水面漂浮的茶葉。
整個客廳,只剩下眾人愈發急促的心跳聲。
他站起身,走到餐桌旁,拿起一張墊甜點的高級餐巾紙。
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支炭筆,不知道什么時候從那家“le
prope”小酒館順手拿的。
他在那張柔軟潔白的餐巾紙上飛快地畫了起來。
他的動作,沒有半分藝術家的激情揮灑。
更像個外科醫生,在手術前,繪制解剖圖。
精準。
冷靜。
沒有一條多余的線條。
幾分鐘后,他停筆,將餐巾紙遞給唐宛如。
唐宛如接過來。
紙上是一對翅膀。
沒有任何花哨的裝飾和復雜的結構。
它就是一只海鳥的翅膀。